【閱讀筆記】以平等、博愛包裝的同化思想 終究只是歧視-《星星之火》
那年夏天,震顫崗的居民都在議論同一件事,理查森家最小的孩子小伊,她發瘋似地放火燒了自己家的房子。整個春季,所有八卦都圍繞著小蜜拉貝兒,麥庫勒——對於持相對立場的那些人來說,她的名字叫做「美玲・周」——如今,終於有新的話題了。
最可怕的歧視,是以平等、慈善之名,包裝同化的企圖。「震顫崗」,美國最早期出現的計畫社區,自詡為先進發達、種族平等、祥和靜謐的典範,任何事物都因為經過仔細規劃,而井井有條。然而,一樁女嬰撫養權的官司、一對外來的藝術家母女,卻讓維繫社區看似正派的信條,變得荒謬不堪。
蜜雅預付第一個月和最後一個月的房租,繳交押金,用的是一大疊二十元鈔票,然後那輛福斯兔子車(當時就早已破破爛爛了),慢吞吞地駛離帕克蘭路,開往震顫崗南端的最遠處,那裡房屋之間的距離比較窄,庭院也比較小。
《星星之火》的故事,因為蜜雅母女搬進震顫崗而展開,和富裕的白領家庭房東理查森家不同,單親且收入不穩定的她們,在講究「規矩」的震顫崗成為異類。藉由兩家人相處的化學效應,以及理查森家小孩對於蜜雅的崇拜,作者批判了美國階級的優越心態。然而,比起兩個主要家庭的故事發展,篇幅相對簡短的亞裔女嬰撫養權的訴訟案,反而更觸碰到美國社會長久存在的核心議題:種族。
因為語言不通,同時又遭到男友拋棄,女嬰的生母忍痛決定拋棄女嬰。等到自己狀況穩定後,生母卻發現女嬰即將被富裕的白人家庭收養,決定為了女兒進行訴訟。因為族裔問題,讓原本就複雜的扶養權與親權更加難解,甚至引發整個社區、國家的分歧。藉由詰問的過程,美國白人社會的虛假與自我優越感表露無遺,而透過亞裔辯護律師描述自己為女兒找芭比娃娃的經驗,更是讓歐美自詡種族平等、看似冠冕堂皇的大旗搖搖欲墜。
他花了許多時間研究那本小冊子,裡面的芭比服裝簡直胡搞,全是紅色、金色緞面,款式完全不像任何中國、日本或韓國的女性服裝,娃娃有著一頭及腰黑髮與鳳眼。小冊子的介紹詞寫著:我來自香港,那是東亞或遠動的一個地方。整個東亞,人們都在露天市場買東西,像是鮮魚、蔬菜、絲綢,香料都會放在外面展示。(後略)
最後,他把那本小冊子扔掉了。
相較於許多移民作家難以描寫出當地社會樣態,身為華裔移民二代的作者伍綺詩以七〇年代的美國為背景,精準寫出白人優越主義的心態。加上內容涵括階級、種族、代理孕母等議題,讓《星星之火》一出版即站上紐約時報暢銷榜。此外,作者以自己的家鄉設定為故事場景,更讓本書成為最貼近現實生活的反烏托邦小說。
然而,談論的議題過於廣泛,也讓本書無法針對特定議題進行延伸,尤其是種族議題的高潮僅集中於一章的篇幅,也讓小說內容比重有失衡之感。另外,書封介紹選擇以「失去」為主軸,相較於內容討論的議題豐富度,也讓人感到可惜。
雖然相較於歐美出版界的大力讚揚,身處於歐美文化圈外的讀者,恐怕會稍嫌過譽,但《星星之火》呈現的議題,依舊值得省思。台灣同樣屬於多民族社會,對於非歐美人士的隱性歧視,也時有所聞。雖然常說「台灣最美的風景是人」,但所謂的包容接納,是否只是單方面隱含優越感的同化,也值得讀者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