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沉眠於海平線上的寶物

到海邊會想到什麼？陽光！沙灘！仙人掌！比基尼！大肌肉！老船長！燒烤魷魚！章魚燒！螃蟹！排球！小麥色！還有……很多！我就不寫了，我才不會說我思考能力不佳，而且因為肥肚的關係沒幾次機會能跟別人去海邊玩！

但是這次來到海邊可是非常慘，非常慘，明明新聞說冷氣團來了，大家冷到不敢隨便出門，老闆也不例外，但他請我到海邊去放假，而我們的對話就像這樣。

「老闆，你真的在開玩笑嗎？這種冷氣團跟我們say hello的假期，你拿海邊民宿免費乙次卷跟我換燒肉吃到飽全家份優惠卷，我肯定是保留我自己的權利啊！」

「那，12月我給你加薪。」

「而且啊！我最喜歡去冷氣團的海邊啦！因為不會流汗！」

好，早知道就別為了加薪來了，海風吹得連我這胖子都感受得到體脂肪努力燃燒幫我自己升溫保暖，非常可以，真的！就不要加薪是假的。

前往民宿的地點，意外的是這個民宿是一對老夫妻經營的，外面種著花草外，也種植一些食用作物，生活風格極為簡樸，配合我只有一個人住，老爺爺直接讓我住最好的房間，原本想說不必費心，但他說現在這個時節很少人到這住，而且這兩天入住者只有我，老伴（民宿老闆娘）也準備做精美的晚餐，希望我能好好放鬆。

我將行李放好，原本想說乾脆蹲在民宿裡耍廢，但是想了想，還是出去了，還得到一件防風外套，老爺爺借我穿的，我想如果很多人入住的話，應該是得不到的。

果然踏出門外，寒海風果然在勸退我，但是得到防風外套的加護，我都開始考慮是否要買防風外套了，感覺就像是獨自在逆境行走的獨行俠的帥氣感啊！但還是等我瘦下來應該更能選尺寸。走在無人的道路上，可以看到蹲在狗屋的黑狗，似乎注意著我會不會侵犯牠家，別人放養的母雞大刺刺在馬路上邊走邊咕咕叫，我把牠趕到路旁卻被牠啄腳，走到一半，有個公園可以休息，我坐在最近的長椅上，想說稍等片刻玩下手機再去海邊，後面有人拉著防風衣，我往後看，一個小男孩，穿著厚外套，戴著手套與圍巾，看來他父母肯定很愛護他，但卻讓他自己在這逛是有點不安全。

「大叔，要不要來找海的寶藏？」

「不是大叔，說大哥，寶藏在海邊嗎？」

「對！那我們要不要快去找到寶藏，不然怕它都沒了！」

我以防萬一跟他要了電話，避免聯絡不到他父母帶他回去，但怎麼覺得這電話好像有印象？跟著小男孩來到海邊，因為穿著運動鞋，我只好把運動鞋脫下來放在隨身塑膠袋裡，跟著他到岩石區，但是中途還得涉過海水，繞過一個像是菜刀的大岩石，來到一個洞穴，裡面看起來濕濕的，該不會是漲潮後就不見的洞穴吧？

「找到了！寶藏都還在，沒有不見。」

我看了下他的寶藏，是極為大量的貝殼，而且是非常多的大量！像座小山一樣，周圍有很多寄居蟹在走動著，而這些貝殼也是寄居蟹留在這裡的……嗎？

「孩子，這些貝殼是你蒐集起來放在這的嗎？」

「沒有，這邊是大家蒐集起來放在這的，石頭是爸爸媽媽幫我堆的，不會被海沖走，但寶藏有時候會不見，大家就沒有寶藏可以交換了。」

小男孩從小山拿出些許貝殼，放出去海裡，而我不懂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不是寶貴的寶藏嗎？你怎麼又把它們放回海裡了！」

「大哥，海裡的大家也需要寶藏，如果沒有寶藏，大家就要不見了，所以寶藏不能獨占，那樣是壞人，爺爺奶奶告訴我的。」

以前的我就會撿貝殼，但那時我並不清楚這些貝殼具有甚麼作用，而是帶回去當寶藏留著，電視上有播出請人不要撿海邊貝殼的新聞，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不能撿，在稍微長大後知道貝殼對寄居蟹與其他海洋生物都有作用性，於是將貝殼都放回海裡，而已經工作的我，雖然曾經明白這些事，但直到小男孩告訴我，並付諸實踐後，這些記憶才想起來。即使已經學習了，不一定會用到，知識確實是擴充自己，並讓自己越來越好的東西，但是學了卻因為時間淡忘，那麼我們真的有學起來嗎？

「孩子，或許大哥曾經是壞人，但是我有把寶藏還給大家了，那麼大哥現在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嗯……算人。」

「人？只有人而已嗎？」

「對，有個哥哥有跟我說，人分為兩種，人跟壞人，沒有好人，因為好人無論做出多少好事，只要一件壞事就會變成壞人，或是做太多好事，讓好人覺得沒有成就，於是好人最後還是變回人，所以不管怎麼樣，只有做壞事的是壞人，而沒做事與做好事的都是人，因為人只會變壞人，壞人也能變回人，雖然我聽不懂，但哥哥說有好人就說他是人，而壞人就是壞人。」

聽完這段話，我是覺得那個人肯定是位好人，但他現在已經沒做好事了，因為自己做下壞事，成為壞人被社會指責，等到贖罪完後得到的想法吧……。

「那大哥告訴你，別把世界上的人只分為兩種，因為這樣子是無法好好分辨各種人的，你之後還要上學，雖然跟你一起的同學沒幾年前多，但我還是跟你講吧。」

「大哥，我們先走吧！因為漲潮了，不想當落湯雞就趕快出來吧？」

走出洞穴，大約是下午三點了，再過幾小時會更冷，於是跟小男孩洗腳完，我打電話，結果就是老爺爺那裡，小男孩就是他孫子，我就帶著他一起回民宿，一起吃了頓美味的海鮮料理，我稱讚這真的能去當大廚了，老奶奶邊擦著小男孩的嘴邊笑說她之前真的是大廚，然後說就被老爺爺追到，來這裡當大廚了！晚餐過程很熱絡，完全不覺得是自己一個人旅行的。

然後回房休息，老爺爺問我要不要喝酒，而我問他是不是老當益壯，然後他自信的說身體很健康的，他還要活到看孫子結婚的！於是我勸他還是健康一點，說服他喝一些就好，於是兩罐鋁罐啤酒打開了接下來的對話。

「我孫仔沒給你添麻煩吧？很乖吧，我可是很有自信他可以成為跟我一樣厲害的男子漢的喔！」

「幸好有他，提醒我快漲潮這件事，不然我就在那睡午覺一路睡到海裡了。」

「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哈哈。」

「阿伯，你孫仔有他的寶藏，那你應該也有屬於自己的寶藏吧？要不要講出來分享一下呢？」

「當然，告訴他要擁有自己的寶藏的人就是我啊，我當然也有。」

老爺爺拿出照片集，而上面每一張照片全是夕陽落下海平面的照片，這些照片全是同一個角度，令人驚艷的是，這些照片持續拍了30多年，可以看出這些可說是老爺爺的無價之寶。

「這些夕陽代表我的家人，當時我40歲，爸爸在醫院時，他說他會在夕陽沉下的海平面守護著他，當時我一點都不相信，但很快的換媽媽生病後，媽媽也這麼說，妹妹也在幾年後離開了，她告訴我，我們已經是長輩了，沒有人可以教訓我們，所以必須留下一個可以管教自己的事物，我們死掉後會守護著留下來的人，於是在妹妹離開後，我開始尋找夕陽落下海平面的地方，就是這個地方，於是我辭掉工作來到這裡開民宿，每一個禮拜我就會拍下照片，我將其視為最珍貴的寶藏，也是我最嚴厲的訓斥，當我被指責時看著夕陽，反思自己的錯誤。」

當孩子成為了大人，大人成為了老人，曾是孩子的大人需要比他們更大的老人可以教訓他們，而老人總有一天會離開的，這樣沒有比大人更有經驗的人教訓大人，除非每個大人都能像老爺爺一樣自我反省，而現實往往大都是否定的。

「阿你們年輕人就是贏在年輕，記得多多生孩子，別像那些年輕人一樣說什麼經濟不景氣什麼東西推託的……。」

好吧原本我難得想說老爺爺是有智慧的人我錯了。我只好跟他說一定一定的客套話轉移其他話題，除此之外老爺爺都是非常好的聊天對象，畢竟老人家也懂電玩，雖然都是街機年代的人才懂，但遊戲可是娛樂的共通話題啊！於是跟老爺爺爽玩紅白機跟老街機到11點，被老奶奶罵個臭頭。

隔天一早六點，看我起來的老爺爺帶著我到他認識的人開的餐廳吃早餐，他們餐廳有自己的水缸，裡面全是活跳跳的海鮮，餐廳老闆說除了原本預定的料理外，還多請一隻海鮮加菜，而老爺爺將選擇權交給我，而我思考一下，選擇了帶魚，餐廳老闆稱讚我很會選，因為那隻就是今天剛來的最新鮮食材，雖然實話說是覺得選旁邊的龍蝦螃蟹可能怕老闆虧損所以選那條帶魚就是了……。

而老爺爺說孫子有講過，帶魚對老人家身體很好，所以他也認為我選得很有概念，在老爺爺去廚房旁跟餐廳老闆閒話家常時我去查下網路，帶魚算一種深海魚，通常深海魚體內富含營養物質，對體虛與上年紀的人可以補充營養，且帶魚也能補充鈣質，可以說是推薦老人家吃的海鮮之一。

過一陣子，豐盛的早餐上桌了，酥炸美味的蚵嗲，裡面除了主要肥美蚵仔外，還有豆腐跟糙米飯也在內，而老爺爺說這是他的主意，只有他自己這麼吃，而今天讓我試試看這樣的口味是否能接受，而我意外的也接受糙米飯這類的吃法了，有種新奇感，之後在家我一定要試試。在吃完涼拌海帶後就是主餐了，帶魚煎得很到位，直接搭著飯吃也是很美味，老爺爺說配著果汁吃真的是絕讚，最後收尾的是涼品愛玉，儘管在寒冷的天氣，吃完飯還是會熱，吃起來特別滿足，滿足到在離開前我向餐廳老闆說一定會跟其他人再來這吃飯的。

今天的行程安排是要去逛逛附近的在地商店與風景區，老爺爺也是將防風外套借我穿，突然中途有輛貨車路過，老爺爺向司機揮了揮手，然後貨車停下，稍微聊了幾句後請他順便帶我去風景區，沒想到對方很乾脆叫我上車，雖然是順便，我還是在路途途中稍微給司機一點小費給他，而司機給了我電話，說如果在下午三點前的話，是可以順便帶我回民宿的，我向他道謝，下車前還跟我說風景區現在還沒很多遊客，儘管逛後就去送貨了。

風景區雖然說沒很多人，但實際上已經慢慢有人潮聚集的趨勢，我買了章魚小丸子邊走邊吃，果然我還是覺得章魚小丸子是個好文明，在不知道這食物前我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在人潮中擠了出來，終於來到觀景台邊邊，我盡力拍下漂亮的照片後，又被人潮吞沒，慢慢跟著到更高處前進，而在那稍微遇到麻煩，我正常排隊等接駁車，居然有對情侶硬說我插隊，我跟著前面的人走，我哪隻眼睛看到你們兩個白目在我前方了，在我快被講到爆氣前，旁邊有個坐在父親脖子上的小女孩替我說話了。

「你們說謊，剛剛哥哥姐姐明明一直擠過來，胖哥哥一直都在我們旁邊，說謊的人下地獄要被拔舌頭！」

被這樣一講，男的腦羞想要大罵的瞬間，結果女的自知理虧，遮著男的嘴迅速離開現場，我深呼吸調整情緒，向小女孩說謝謝，並問她父親願不願意接受請客，因為現在很少會有人替我這樣形象的人發聲，機會難得，我個人很希望表達謝意，而那位父親就問小女孩想要什麼，而小女孩說想要吃冰淇淋，等接駁車下車後，我幫小女孩的5球冰淇淋付帳，那位父親在小女孩舔冰淇淋後，給了我兩球的錢，說女兒似乎不懂得節制，我說沒關系，但是我還是收下錢。我向他們說再見後，我去中途的烤魷魚攤買一份吃，解饞一下，走回風景區的路上跟那位司機聯絡，說一小時後就到，推薦我去吃下車處旁的雜貨店，跟老奶奶說是送貨推薦來的。

老奶奶可親切了，在司機到之前，老奶奶請我彈珠汽水請我喝，我則是想了想，問老奶奶有沒有孫子，確認有了後，我問他是不是都在滑手機，老奶奶說國小就是要認真讀書，不要玩什麼手機遊戲，我則跟老奶奶勸說一下，現在是要好好唸書沒錯，但是那也是能跟同學交際的方式，現在這社會處處都可見用人際一步登天的事情，只要他不要玩太瘋，慎選人當好友就沒問題了，然後我還教老奶奶看影片賺點數，這樣就能用點數換抵用券，就能請孫子吃些好吃的。

「或許真的老了，我都不懂年輕人的東西了。」

「別擔心，生命會找到自己的出路的，電影也這麼說，相信您孫仔可以的。」

後來司機到了，然後司機跟幫老奶奶披外套，老奶奶說謝謝，而司機幫老奶奶扶進屋後就出發，而在車上司機說了老奶奶的事，其實他就是老奶奶的孫子，老奶奶在幾年前得失憶症，最近回想起他還是小學生的記憶，但父母也有工作，還有弟弟要照顧，於是他在學業完成後接下父親的工作，父親照顧弟弟，母親一樣在公司上班，弟弟就被老奶奶當作是以前的他。

「等奶奶回想起我的時候，我下廚給奶奶吃好吃的。」

「來，司機大哥，給你這封信，我今天可是兼職郵差的，確定工作結束在看吧。」

我原本想將聯絡方式刪除，但他說民宿老爺爺很會看人，他相信我不會把他的號碼賣了，我則在他離開後說賣了根本沒多少錢，一定都是政府或大公司賣的，他從窗戶比出大拇指後離開了。

「大哥回來了！要不要一起幫奶奶的植物朋友澆水啊！」

小男孩被民宿老奶奶訓斥說客人是要招待的，而我則是說平常可不會有人招待我幫忙澆水，表示希望可以幫點忙。

「平時的話還是會請您回房好好休息，但是今天我必須煮出美味的料理的話，我老闆娘就接受客人您的好意了。」

陪小男孩澆水完，看我滑手機，眼睛直勾勾盯著，極為有興趣，而我跟他說手機還是到國中或高中再碰，他問為什麼，我說會成癮，但他居然回問我是不是成癮了，我努力在2秒內想到藉口回應，老爺爺從後面問小男孩要不要看卡通，於是他就這樣看著平板上的卡通，直到菜好了為止，今天晚餐除了新的海鮮料理，新出現一道蔥炒臘肉，我可以說那個很好吃，換我自己買臘肉肯定不是這種味道，獨特煙燻味與特殊調味料，雖然還是問有加什麼，但果然是商業機密啊。

然後我回房，老爺爺說今天就好好休息，晚上就不打擾了，看他手上拿著照片，肯定也拍下夕陽了吧？我開始紀錄這兩天的事情，手機突然有訊息，是司機跟雜貨店老奶奶一起吃晚餐的合影，他說謝謝，他應該讀完信了，關於老奶奶在跟我說她想起來卻不敢說自己想起來，害怕自己被拋棄變獨居老人的想法，我幫老奶奶寫了信，然後跟老奶奶說相信自己的家人可以諒解的，幸好結局是好的，今晚我閉上眼睛，雖然沒做任何夢，但是睡得安穩。

隔天一早，我整理好行李，小男孩從門縫問我能不能問問題，我開了門讓他坐著。

「大哥你的寶藏是什麼呢？我可以知道嗎？」

「我想想啊……我的寶藏嗎……？」

看著小男孩，我想到小男孩喜歡看卡通，於是問老爺爺能不能借一下小男孩看的平板，幫他在某個頻道按追蹤，跟老爺爺說這個頻道有播正版的動畫，可以給小男孩看，但老爺爺不懂動畫，我只好說就是卡通，但是希望給他看之前老爺爺先審核一下內容或陪他看就是了。

「歡迎下次再次光臨，祝您有美好的年末。」

該怎麼說呢……我應該不用多說了，這是我的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