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踩煞車,被角色觀看,像紀錄片的《餘地》
TIDF開展前夕,讀完《餘地》,也像一則漫長細膩的紀錄片,有生動寫實的每一種職場跟家庭畫面,有角色像因為鏡頭而加重力道的訴說,有緩慢或稱作溫柔地方法帶出歷史及議題。情節跟符號,戲份的比例,在眾生故事之中有了一些隱約的軸心。
最清晰的意旨,讀到最後,也以標題斗大呈現:慢一點,久一點,沒關係。憶起多年前的營隊,大多事情都忘記,少數深刻的也是那句:快的誘惑。
《餘地》的角色跟事件,很多是我會在句子上讀著讀著,就想快速跳出一些「判斷」、一些「解答」了,但在書裡並沒有這麼做,有時是描述上,有時是段落節奏上,好像在刻意踩一點煞車。「先不要那麼快這麼說」、「先不要那麼快走到那裡」在看到以為熟悉的線索時,彷彿就有這種提醒在旁。換個形式傳達,一體兩面。
我喜歡日常深刻的紀錄片,比起現實裡經常採取直切「問對問題」的發話路徑。尤其,因為是相對熟悉的背景,可能敘事裡擦出一點情緒,摻入自身的情緒,就很飽滿足夠,例如黃惠禎《日常對話》裡T媽媽一句台語「我知道你很討厭我」的直擊那樣。
初拿到《餘地》後,我習慣是每晚睡前讀一點,像個陪伴,想說跨時代的故事這樣慢慢看,應該很合適。直到五一連假,我回高雄,沒有把書帶在身上,故事的感受卻也沒有斷裂,再回台北時,反而覺得沒有比這一趟匆匆返鄉,更能反射出「餘地」這件事:家裡的事,如果不慢來,可能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吧。那當然,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回到主角廖惜的故事,看到後面,就越來越捲入跟投入。眾多角色故事裡,縱然有些是在客觀條件上更相近的,例如年紀、身份及行為,但其實少有機會真的「帶入」,或許這也是一種餘地。帶入的篇幅跟筆觸在故事裡是留給了誰,看到後來,很難不動容。
更多時候,讀著會莞爾,刺刺的,有些段落不小心就時空平移,跑去別的地方。像是芬芳那段「性、階級、環境都是政治,都內藏不平等的權力結構,不得免於民主實踐的檢驗。『進步』是塊嚥不下口的骨頭,她咬的滿嘴痠痛,只想吐掉。陽光暴烈,焚風四起,積雪融成無岸之河,四處漫溢。也許她最恨的是幼純的坦蕩吧?彷彿自己才是那個該感到羞恥的人」。
又例如余姓父子的身份、政治與故事,暫停跳候診號插隊這樣的細節;余父一下子懷疑特務,一下子又很明白移工剝削的台詞。高密度的描述社群媒體、療養院、刺青、把白色恐怖做主題的學生、酒精跟藥物、眷村與都市、戰爭與戰爭,有時不得不喘口氣。最深刻的,還是新媽做清潔工讓大家來不及發現異常前回復正常,用身體記住了疼痛而「被異常」,疫情隔離在屋子裡清潔的暢快感,令人吸足一口氣。
我們看著角色,角色也看著我們。櫃姐在旅客來時做出「名店服務員應有的適度倨傲與微笑」之後,購物人潮「像蝗蟲般分散湧入,他們不經心地靈起剛折疊好的衣服,比對身形後的襯衫潦草掛做分格,汗漬的手心劃過剛擦拭的玻璃櫃面」的這種描寫。那真是只有把視角擺在百貨公司的櫃後面才看得見的風景。每當這種時候,我們也被角色觀看著。
很常大家會談起《一一》裡面男孩在作業簿裡寫「我覺得,我也老了」。《餘地》的小將跟小理談論祖靈,環抱百年大樟樹,小理驚叫「小孩子變老!」然後用指頭頂著下眼瞼往下拉說「你們看,我也變老了。」這一幕,我想應該也會記住很久很久。
輕踩煞車,被角色觀看,像紀錄片的《餘地》
「三十年前的航空信,串起諸多人生。」小說《餘地》的無雷心得、書摘、評論及聯想。
(00:00:00)簡介作者顧玉玲
(00:05:36)一本像紀錄片的小說
(00:08:25)像「含著煞車」的慢
(00:10:09)每個關鍵字都有它的餘地
(00:12:15)段落-背叛青春
(00:16:09)段落-花也瘋了
(00:22:23)段落-謎底早就揭曉了
(00:27:48)被角色觀看的感覺
(00:29:31)段落-黑雨落下來了
(00:31:27)段落-要打獵要先學會飛
(00:35:41)真實的載具
【配樂】
Lucid Dreaming - Chelsea McGough
Hold this Place - Alice In Wi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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