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九）|婚变

三个月后……

白芷和好友相谈盛欢，二人在府中沽酒享乐，好友兴致盎然，不禁有感。

“想不到，这一月有余，王都水患奇迹一般消退了。如今田地庄稼渐渐复苏，农耕布织的日子总算回来了。“

”你是不知道，就连十里开外的城郊边镇也停了涝灾，正喜庆呢。”

”只是这新上任的三把火，还没点燃就自己熄了。王上看中他，也就图个好兆头罢了。“

”你也认同氓大人的看法？“

”一开始没有。后来听说婚礼上受了伤，养着避客，拖了一月，也就觉得是那么回事了。“

白芷大笑，推杯换盏，将好友的酒杯满上。“这你就孤陋寡闻了。此乃——蓄势也。”好友摇头，一饮而尽。“依君看啊，小禹大人前途似锦，一片光明啊。”

”哦？愿闻其详。“白芷打了个哈哈，把婚礼上的变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如此说来，这禹勇气可嘉呀，当真有臣子风范。倾佩倾佩。“好友眼珠一转，恍然大悟。”哦，你果然要投奔新主了。啊哈哈哈“

”贤兄莫取笑，我本寒门子弟，胸中志气勃发，不料这些年无人赏识，如今新贵冒头，何不把握机会啊。正所谓‘清风扶我青云志，鹏鲲一朝天下知’。“

二人畅谈一夜，不醉不归。

翌日，白芷带着礼物前往禹处。这些日子禹闭门谢客，对外声称养伤，其实内里研究河道，参透治水学问，将鲧遗留下的经验吸收进自己的头脑中。这日，禹一如往常的在父亲的书房研究，忽闻家丁来报，说是白大人看望。禹立刻迎出去，接过白芷的手，说：”先生久侯，请进。“ 二人进了书房，禹向白芷投来迫切求知的眼神。”先生来的正好，我这有几处不懂之处，还望先生教我。“

”不敢当。禹大人请说。“

”古人言：上善若水。水汇集成溪，溪汇集成河，河流入海，奔腾不息。先人伊水而居，傍水而作，照理说，既然天意如此，为何水会发怒，毁良田，涝房屋。时而温顺，时而暴躁，难道上苍就这么喜怒无常么？“

白芷思索一番，轻叹一番，答道：”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也不知道。遥想当年令堂在世，水患就已呈滂沱之势。浩浩汤汤的大河漫决山头，我们只能躲到地道里，谁也不知道河伯为何发怒。有人说是考验，可我却觉得，这是惩罚。“

”什么惩罚会持续九年？什么惩罚会降罪无辜？生命那么脆弱，上苍就那么狠心？不公平。“

”昔日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地决裂，引发大水；再有古时娲皇炼石补天；就说明上苍无情，以万物为刍狗。他创造了天地，却又毁灭，倾覆之间，易如反掌。“

”先生一言，如胜十载书。眼下最要紧的，是王土，是百姓。先生喝茶。“

白芷颔首，继续说：“禹大人何时出发呀？”“晚辈并无把握……还在观望。”“再拖下去，只怕……”禹眉头紧蹙，沉思一会，风从窗外刮过，一只喜鹊叽叽喳喳在枝头落脚。

王宫正殿，舜歪着头倚坐，手指不紧不慢的敲击扶手上的龙纹。少顷，后稷出现在殿内，复命道：“东家，喜鹊一号送来情报，下面的人已经翻译，请东家过目。”

舜睁开眼，抬起头，后稷便将那卷成烟卷的帛绢展开，递到舜面前。舜一面看，一面会心冷笑，转手就将帛绢燃于烛台中。

”这三个月，他可真是机谨又勤奋哪。“

”东家，可有行动？“

”不。留着，寡人还不想杀他。“

后稷疑惑，憋了许久，才问。

”东家，我们已经错失一次机会了。再等恐怕……“

舜微眯着眼，单手托腮，缓缓道。

”你也觉得，他受命于天，迟早取而代之吗？“

”臣不敢！“

”你瞧你，寡人只不过说出实情，就吓成这样。“

”臣愚钝，但心始终忠于陛下。只是之前陛下做出美人计，不就是除之于后快吗？所以臣急切，想替陛下分忧。“

”你呀，一根筋。“舜坐起来，朝鸟笼走去，逗弄乌鸦。”查到那只死鸟的消息没。“

”暂时，没有。“

”荒谬！一只鸟查了三个月都查不到。监察司想玩忽职守不成？“

”陛下息怒。那妖物神鬼无踪，别说监察司，就连天神也无法追踪到。监察司尽力了。“

乌鸦一阵喧哗，扑棱着翅膀。舜喜逐颜开。“依你所言，有何良策。”

”臣下听说，南蛮有鸟哨，以人骨制成，歃血为盟，其声幽怨凄婉，闻者皆伤心落泪，此妖似鸟非人，如听此哨，大概会翩翩而至，到时设下埋伏，一举捉拿。“

”有把握？“

”十有八九。“

”好，就按你说的办。西郊牢营的战俘随你差遣。“

后稷退下，舜的乌鸦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