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手術拔智齒
小學三年級以後,名為獨立實為孤獨的感受,就很常籠罩在作為長女的我的身上。因為被認為足以照顧自己,所以沒有成年人的照拂變得更為理所當然。譬如升高中、升大學考試,我都是自己捏著准考證和文具,走出教室,一旁湧上的都是殷勤孝順孩子們的家長,在黏膩悶濕的苦夏替孩子搧風買水、買午餐,我則是自己搭計程車回家,來回考場奔波。
也許是這樣,我覺得一個人看電影、吃飯、搬家,甚至旅行,其實沒有想像中那樣孤獨,甚至還能有點享受,享受一個人獨獨,好過對著電影、吃飯或景點都聊不出什麼的人來的好。
第一次讓我真的覺得最孤獨的,是為了整牙,必須去醫院拔掉四顆還沒冒頭的智齒。趁著大學時間彈性,為了修整門面而整牙,當時挑了平日下午,自己搭捷運去台北馬偕醫院,也許沒有意識到簡單的拔牙,會是讓我覺得最孤獨的事,於是我也沒有麻煩任何親朋好友陪伴。
到了醫院,轉診單交上去、拍了幾張牙齒的X光,一切都很熟悉,直到在簽署手術同意書時,握筆的手才覺得有些顫抖。邁入成年,自己簽署當然不是問題,但是面對同意書上所列的各種手術風險,沒有人在一旁陪伴、分享經驗,談笑或靜靜的陪伴。沒有人可以討論,那樣的恐懼,放大了我的無力和難以生出的勇氣,我只能躺在診間,任由冰冷的麻醉針刺過牙齦前後,然後在手術部位的無感中焦慮來自其他感官的訊息:醫生的手部動作、周圍護理人員的清理,自己無論如何都緊握的拳頭和小心翼翼的呼吸。
正因為智齒沒有冒頭,手術過程更顯艱難,必須劃開牙齦找到藏於深處的智齒,和醫生手中的器械相互拉扯,醫生大概看得出來我很緊張,還會中途確認我還醒著,直到最後智齒們破碎而出。我一共去了醫院四次,每次拔同側的上、下兩顆,然後回診拆線。剛拔完的時候,某一側的臉會漸漸腫得難以張口進食。
第一次縫線後,帶著注意事項清單,和滿口的血和口水,回到捷運上,因為搞不清楚不能吞嚥是指什麼,只好再某個捷運廁所將血水吐出。回到宿舍,才發現那天穿著的白T,衣領周圍血痕斑斑,而我一個人就這樣穿越學校操場走回宿舍。
從那之後,只祈禱去醫院做比較重大的治療的時候可以有人陪伴,在簽名的時候也許不會有太多雜念和小劇場讓自己更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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