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海遊記

月初突然想獨自旅行，隨便去一個海邊的城市，哪裡都好。於是和上司請假去了熱海。

熱海旅館的溫泉很好，也拍到一些不錯的相片，但現在回想起來，其實總體是一次並不太好甚至有些詭祕的體驗，我想我可能不會再去第二次了⋯⋯

抵達時是週五下午。我下了東海道線，穿過有些冷清的商店街（不知是因為肺炎還是因為是工作日，車站附近甚至都沒有什麼人），往海邊走。太陽很好，遠遠可以望見閃爍的海了，但車站所在的海岸與海之間好像有神秘的頗大的高度段差——熱海不僅是沿海的城市，還是一座山城。我一個人背著行李沿著下行台階繞來繞去地走，幾乎迷失方向，只能感受到自己確實是在一路往下。途中人極少，只有烏鴉、藤蔓和旅館背後生鏽的溫泉水管一路陪伴我——我好像走在這座城市有些腌臢的背面，不然為什麼會看到這麼多排風扇、這麼多水管、這麼多簡直像是從來沒有人走過的青苔橫生的漫長台階？

我終於來到海邊，回頭看，發現我幾乎下了半座山——車站到海確實有相當的高度段差，建築都密密地站在山崖上，遠遠望去幾乎給人可怕的壓迫感，好像一片城市的巨浪即將傾倒下來。一時不知身前身後哪邊才是真正的海。

我坐在海邊吹風拍照，直到黃昏。春天的夜色降臨得很快，六點不到，天已經黑了。海風溼冷，我穿上備用的羽絨衣往回走——回頭的路需要登山，對一個缺乏鍛煉的死宅來說真是對體能的極大挑戰。山路漫長、闃寂、幽暗，沒有人也沒有燈。我並不怕黑，但寂寞比任何黑暗都要恐怖。太安靜了，只有溫泉排水管裡潺潺的流水聲打破一片沈寂。回到車站附近看到便利店燈光的時候，我萬分真誠地舒了一口氣，差點虛脫（一半是累的）。

本想在車站附近的商場裡找一家店解決晚餐，結果七點不到，大部分店都已經關門了——很難描述我那時的絕望感。只好去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了便當帶回旅館吃。還好這裡的特產丹那牛乳還算美味，稍稍得到一點慰藉。

我不知道這座城市為什麼會這麼冷清，和『火花』裡的描寫完全不同，也許是疫情，也許是鄰近的大都市，某種東西吸走了它的活力。我只知道我實在是矛盾和心口不一的：美學上想親近原野、海和山，生理上卻渴望人類的群集——和他人沒有什麼聯繫也好，只要走在人群裡就能切實感到我還活著。不想再走一次深夜無人的山路了，我對自己說。但也許我還是會反覆地一個人再次來到海邊。因為海實在是太過美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