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的饭桌上】不吃就凉了
白把烧好的兔肉和橄榄一块块地盛到不锈钢烤盘上,香气扑鼻,让人一阵眩晕。
『妈,你怎么又把这块破桌布给铺上了!』白总是心直口快,毫不留情。白底碎花的桌布中间有两道缝纫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三块下角布料拼接而成------正是老维娜的爱好和绝活。一听到对她作品表示的不满,正在对面抻桌布角的老维娜怒目圆睁,眼角纹都逃逸了,『爆你个盐巴!(俗语骂人是爆你个鲜血直流,老维娜靠自己的“修养”进行了艺术加工。)老娘这块桌布能用到死。』
『又发什么神经?家里的好桌布多得要把抽屉挤爆了』
『谁神经?不去教堂的贱人!哦~我的主』老维娜的声音开始抬高并且颤抖,进入歌剧悲情模式,以高亢的哭声呼唤上帝的怜悯,释放对世界的诅咒。
就在她们两个的例行争吵之中,我快步走到楼梯口喊保罗下来吃饭,通常,保罗的出现能让失控的场面迅速恢复平衡。男中音的怒吼能让老维娜像看见了狮子的兔子般陷入僵直和寂静。虽然他的肺功能和记忆已然残缺,但那从车祸中幸存的高大身躯仍然能唤醒某些沉痛的过往......
然而,保罗并没有下楼。我爬上二楼看了看,他的数独本开着扔在茶几上。
『保罗出门了?』我回到厨房问白,白和老维娜面面相觑。
『哦~~保去了镇上买苏打水』,老维娜的皱纹里还挤着几滴泪。
我马上明白了。为了不和讨厌苏打水的白争执,保罗午饭前溜了出去。
阳台上的凉棚已经放了下来,地面还是烫得吓人,明晃晃的公路上的车流很稀。一点了,镇上的商店也陆续关门午休了,保罗还没有回来。
白开始坐立不安。『我出去找找。』『好,我也来。』
到超市门口的时候,卷帘门切断了生气,只有几辆购物车在阳光下暴晒。
我和白分头在附近的小巷找起了保罗。石头地走起来又烫又不平,我听见巷子里住户家传出的电视机声,然而木制百叶窗把人挡在了阴影里。
拐了一个弯,我看见了腋下夹着大汽水瓶的高大身影,背微微佝偻,脚板拖地费力地走着。『保罗!保罗!!』我追上去。他停下来,转过身在原地喘着粗气,好像才跑完马拉松。『我不记得车停在哪儿。』他茫然地看着我,脸上淌着汗,才从睡梦中醒来而不知身在何处的样子。我和白把保罗载回了家,一路无话。
默默地走进厨房,老维娜已经在桌边啃完了半只兔头,剩下的半只用空着的眼眶盯着我们,『快点吧,不吃就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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