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錄影帶作為部落的文化記憶
家庭電影(Home Movie)
所謂的「家庭電影」,這裡意指的是家庭所擁有、記錄家庭生活並分享於家人之間的影像。而家庭電影常用的媒材,自然也會伴隨著媒體的變遷而有所不同,例如在膠片時代可能是16mm、8mm、Super 8,在磁帶時代則是V8、Hi8、VHS、BETA、DV,到了數位時代即是VCD、DVD。
其中的「錄影帶」,在1990年代前後的臺灣最為興盛,由於經濟起飛而民眾開始注重休閒生活,家家戶戶多有錄放影機,錄影帶出租店到處林立,同時也流行起家用攝影機或委託傳播公司的拍攝。
因此,我們的家中或多或少都留有這類錄影帶的媒材,然而,由於拍攝器材與播放設備的快速淘汰與不斷替換,導致這些格式已不符的錄影帶,往往只能被遺忘在角落,任其發霉損壞而無法讀取,或者只能被當作垃圾而隨意丟棄,黑盒子裡的影像及其記憶,當然也隨之消失。
例如有鑑於影音資料現在多以硬碟、伺服器儲存,錄影帶因此被大量淘汰,為了落實資源回收的理念,慈濟功德會更發展出錄影帶的資源回收流程,環保志工會一一拆解並回收其中的塑膠零件、金屬螺絲等等資源;又如我們在田野的過程中,也多聽聞社區的民眾是將錄影帶內的磁帶拉出,將其圍繞於農田,作為驅趕鳥類之用。
2025大限(Deadline 2025)
與此同時,澳洲國家電影資料館(National Film and Sound Archive of Australia)也曾提出「2025年大限」(Deadline 2025: Collections at Risk)的白皮書,警告視聽資料館裡所典藏的磁帶類媒材(magnetic media),由於自然損壞、機器老舊與人才缺乏,如果不及時地進行數位化,那麼,在2025年之後,未被數位化的磁帶,將會永遠消失。
相較於其他的媒介,活動影像與聲音紀錄,更能讓記憶激活,尤其是比起以文字為基礎的文獻,它使得時間、地方與行為更為生動,因此,如果磁帶類媒材面臨無法讀取或自然損壞,正代表著我們將有一大段的記憶與歷史,也跟著無法讀取、消失不見。
家庭錄影帶保存工作坊
「家庭電影日」(Home Movie Day),發起於2002年,在2003~2007年之間,原訂於八月的第二個星期六,2008年之後,則改為十月的第三個星期六,每年由全球各地的組織、團體或志願者自主發起與家庭電影相關的活動,目的是在推廣家庭電影對於個人、歷史與社會的重要性,以及妥善保存家庭電影的觀念,主要訴求即是「別讓你的電影損壞,帶它們來家庭電影日」("Don't let your films decay! Take them to Home Movie Day!")。
為了呼應上述的活動及其精神,南藝大紀錄所自2013年起,開始舉辦「搶救家庭記憶大作戰—家庭電影保存工作坊」,其宗旨即在於鼓勵民眾帶來家中已經發霉、無法讀取、被遺忘甚至將被丟棄的家庭錄影帶,引導他們一步一步、DIY地修復並搶救自己的家庭記憶。這個工作坊的流程大致如下:
首先是引言與導論,包括了一是為參與學員介紹紀錄與維護之基本觀念,尤其是家庭電影如何作為集體記憶的載體;二是梳理家庭電影的紀錄媒材史,讓參與學員對此有所基本認識。
其次是原件的修復,針對錄影帶作為媒材,我們會先進行原理的解說與修復的示範,其程序包括了登錄並檢視外觀與磁帶狀況—打開帶盒、取出磁帶並清潔帶盒—以手動方式捲動磁帶並進行除黴—完成後回復錄影帶的原狀,之後就是參與學員依照上述程序,修復與清潔自己所帶來的家庭錄影帶。
第三是數位的轉檔,錄影帶經過修復與清潔之後,即可放入二手堪用的錄放影機,讓錄影帶的內容得以重現,並以擷取影像的方式,將其轉換到數位的格式,這裡特別會跟參與學員強調的是,家庭錄影帶的「原件」仍應妥善保存、不可丟棄。
最後是全球的首映,透過這個工作坊,我們讓封印於黑盒子多年的影像得以重見天日,而進行公開放映並作深度交流,不僅僅是喚起參與學員的家庭記憶,同時,它還能延伸到婚喪喜慶、休閒娛樂、宗教信仰等等文化社會景觀的討論。
正如發起人井迎瑞教授所說,家庭電影除了是作為集體記憶及其情感之外,從大眾史學的觀點來看,家庭電影的收集乃是從私與家庭開始書寫的社會史,同時,累積家庭電影並建構成為資料庫,可以說是從庶民觀點出發的小敘事,它更呈現的將是不同階段的文化與社會樣貌,甚至是用以反抗主流或官方的大檔案。
部落的文化記憶
在此之後,家庭電影保存工作坊,深入到臺灣各個地方、社區或群體,至今已舉辦數十場,同時,還觀察到了另外一個現象,我們發現在原住民族的部落內部,除了尚存有零散的家庭錄影帶之外,總是會有這麼一位對於影像有興趣或學習過影像、長期在部落作拍攝的紀錄者,他們留下了數量龐大的錄影帶,像是台東的卡大地布、宜蘭和花蓮的噶瑪蘭、花蓮的馬太鞍。
延續Maurice Halbwachs關於集體記憶(collective memory)的概念,文化記憶(cultural memory)的研究特別強調媒體作為集體記憶之中介的重要性,也就是說,這批錄影帶不只是家庭記憶的載體,更是作為部落局內人觀點的文化記憶,因此,我們進一步與部落合作舉辦工作坊,分享錄影帶保存的知識並提示它作為歷史影像的價值,然後讓學生與族人共同實作修復與轉檔的過程,希冀藉此協助部落培育這方面的技術與人才,進一步促成未來能夠自主建構屬於部落的影像資料庫乃至於電影資料館。
搶救上述錄影帶中的記憶與文化,可以使部落得以連結過去、現在和未來,強化原住民族的認同、自信與驕傲,甚至是可以進一步創造新的知識與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