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02休學紀事:出發
對,我休學了。
然後,下周要出發了,而關於尼泊爾之行仍舊充滿著不確定。
事情是這樣的,年初左右,得知二下其中被當的一科改開課時間了,也就是說四下本來可以重修那門課的時間遇上了衝堂,在因為學分認可制度而不能去外校修、暑修人數又一定不會到而不想花大錢去申請特殊開班的情況下,當時我便也沒有特別再去找一些其他的方式。
也因為那門課擋了之後大五的見習,等於說我註定會延畢一年,於是開始想些這空著的半年要做些什麼,而也因為要省空著的一學期的學費,便選擇休學一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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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先說說為什麼是尼泊爾。
那時想了很多這半年可以做、想做的的事情,而一一篩選完可行與不可行的各種方案後,約在三月左右,我找上了去年去南印時有合作過的一個組織,那陣子來來往往的書信討論我想去看的、我想做的跟最後比較有可能實行的,這一次我用的方式更接近是「實習」,簡單來說會過去了解些女尼院阿尼她們對於生理期的處境,同時也想去見見這樣與當地合作的婦女培力、藏人青年培力的模式會是如何,這樣的模式如何成為可能等等,沒有理解的接近是可怕的,一味地推崇或批判亦如是,於是想去看看那在其中的複雜與矛盾。
其實,在一切大致抵定之後,內心其實仍是糾結了好一陣子,那時的自己不斷問自己,為什麼要選擇用這寶貴的半年時間出去?為什麼不選擇留在台灣?不只是因為畢竟出國三個月也得有所花費,更是同時因為台灣也有好多好多在地是我想好好看、好好理解的啊,覺得台灣這片土地,也有好多好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斷質疑自己會不會因此「不在地」、因此失去些對自己所愛的土地做些事情的機會,但後來和一些人聊過,我知道這聽起來老套無比,但我漸漸知道,出去與不出去,都不會是沒有意義,出走與回返,有時緊緊相連。
回想上回在越南時最後寫下的:「長途旅行是思考的引燃劑,在夜車巴士上,我看著車窗外的總總,想輕輕為這旅程寫下一個字詞,是『差異』,北越與南越的、沿海與內陸的、城市與村落的、當地人與外國人的、遇見的每一個人和我的,思考差異的同時,其實也正照見著認同、劃界、類別與流動的邊界,像個旁觀者,靜靜看著這些錯動的差異,卻不得不承認在異地的所見所聞有時能也是種投射,對自身文化的投射、對自身國家的投射、甚至於對自身認同的投射,也是回望自己的土地的一種憑藉與視角。」旅程那幾日,總是半迷迷糊糊地跳上駛向夜色的夜車巴士,關於異地、關於台灣、關於自己,我們都在一片又一片夜色中前行,尋找自身破碎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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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再回過頭來說說休學。
雖然說原因聽起來頗為無奈,但其實在知道這件事後,我並沒有特別的抗拒或排斥、焦慮,甚至欣然接受到期待的地步,因為這對我來說,更像是個gap。
其實早在去年十二月,就曾經想過要休學,那時只覺得一切都太累太累了,而寒假的越南旅程、回來台灣後和朋友待在集集的那幾日,一些事物才更加確定與清晰,我知道休學這就是我想要的,一個gap。
我其實不太確定對別人來說gap的意義是什麼,也不怎麼在意那些什麼告訴你gap year應該要怎樣過才充實的那無形的壓力,其實只是真的覺得,即便學期中我可以在體制裡稍稍汲取點自己所愛之事物,去中山修社會系的課、溜到學校的性別所旁聽,也即便每年寒暑假我總是也可以替自己規畫些旅程與事情做,但其實這兩個時間我都沒有大量、完整的時間,可以好好讀自己想讀的書、可以好好思考、好好更加了解自己,總覺得對我來講,差不多了,再多就不行了,四年,差不多是個適合暫時停下腳步、好好看書、好好回望自己的時間點了。
關於過去四年,關於未來,關於自己身在什麼位置、想做些什麼。
四年,在這體制裡四年了,最近聽聞我要去尼泊爾的朋友,陸續有些開玩笑問我,是不是回來就真的不走牙醫了,我笑了,從來就不覺得這是非A即B的東西,我不太能理解的是,為什麼對於職業的想像,好像也非得只能有一項專精、只能有一種工作、只能有一種身分,一直以來我想嘗試試探的,就是種並存,但對於聽聞這件事的人來說,都覺得不可思議,覺得那些其他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能夠是你工作事務行有餘力之時,才可以選擇做的事情,在這體制裡,我被劃定界線,這搬得上檯面的工作優先於其他一切我覺得也十分重要的價值,但我好奇的是,究竟其他事物真的只能被當成一種「……之餘」才能夠做的事情嗎?
一直以來,也不乏會有人跟我說,牙醫很好啊,你覺得那些很重要的價值,你也可以等你畢業後開始賺大錢之後就回來用金錢挹注那些你關心的議題啊,我不否認在做很多事情的時候,錢真的是一個難關,但其實每每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都會覺得十分難過,總覺得彷彿看到未來的自己,「只能」用金錢去挹注那些議題,而那些「過程」都會無法參與到,我想要這種的方式嗎?我想要這樣的生活嗎?
還不敢說些什麼大話,但這段gap給自己的功課之一,便是讓自己思考些這樣的問題,究竟這件事情,有沒有不是非A即B的可能?有沒有可能對未來自己想要的生活樣貌更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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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以來,看書的速度幾乎是上大學以來最快的時期,一本接著一本,津津有味地讀,在書海裡,我自在愉悅的很徹底。
八月以來,也試過些不一樣性質的打工(包含凌晨時段鹹酥雞的洗攤收攤人員XD),也開始另一份打工的工作,澆水、鏟土、整理農具間,雜事性質蠻高的,卻在這些細瑣的勞動裡也尋得些治癒,而工作地點在遠遠的彌陀,卻也意外愛上這靠海的小漁村,而其他梓官、路竹、湖內、永安、岡山也是下班後喜歡去繞繞的地方。
下班後或中午午休時間,總是在這些巷弄裂隙裡流連忘返,魚塭、農田、港邊,老屋、窗花、磨石子地板、紅磚瓦屋、三合院,午後街邊廟埕乘涼聊天的老人們, 在這樣的時間維度裡,一隻虎斑貓靜靜走過,忽然覺得連機車引擎聲都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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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桌前貼滿便條紙,是這期間想讀的書單,還有更多自己想思考的議題,寫在日記本裡,而那些議題,不管是關於自身的,抑或是關於這世界的,也許對別人來講不怎麼重要,在以往那匆忙的步調裡,的確這些都看起來不太重要,但總之,四年了,先稍微休個息,去看看書、去親近一下土地,去生活、去思考。
(圖攝於永安海邊,孩子們拉著手,望向好遠好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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