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適合過母親節

每年母親節前夕，我住的社區大廳或是公司大廳都會出現康乃馨。

小小一枝，插在透明塑膠管裡，歡迎索取。
我從來沒有拿過。即使我經過了很多次，即使它是免費的。

不是忘了，也不是來不及，而是我心裡很清楚，那東西不屬於我。

我真的很討厭母親節，也真的很討厭我媽。

不是因為她不夠溫柔、沒有煮飯。而是因為她不懂得如何做母親，

他曾經打我們、罵我們，亂剪我的頭髮甚至用各種方式羞辱我們，

然後還要求我們感謝她。這不是「每個媽媽都會這樣」，這是暴力。

我還記得有一次，她不知道從哪裡聽來一個「教養方法」：
「小孩做錯事，要在他快睡著的時候把他抓起來打，這樣以後就會怕，就會記住。」

那天晚上我根本沒辦法睡。剛閉上眼睛，就被突然打醒，然後再度被拖起來。這樣的循環反覆發生，我那時候還是國小生，現在三十二歲了，那晚卻還卡在我身體裡。

後來她會要我們幫她過母親節，幫她過生日。
我們會乖乖帶她去吃飯，還會請客。

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她會生氣，會崩潰大吵。

她曾經說過我們不愛她，說我們自私，說她為我們犧牲一切。

但我們很清楚她要的是什麼不是陪伴，是臣服。

我知道有很多人不能理解。「她是你媽耶，你怎麼可以這樣講？」
還有那句經典的，「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我每次聽到這句話，都感到強烈的憤怒。
因為那些人不知道，當一個人從小被打到不敢說話、被罵到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他其實早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了。他在長大之後，得花十年、十五年，去學怎麼不那麼恨自己、怎麼開始相信自己值得被愛。

我們花了那麼多時間，在理解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我們讀心理書、做諮商、冥想、練瑜珈、寫日記，用進一切方法......

只是為了讓自己不要再痛、不要變得和她一樣。只是為了在一個人獨處時，能不再無聲哭出來。

她呢？她什麼都沒做。

她依然在家庭聚會上說那些傷人的話，用一副「我只是開玩笑」的口氣說出最狠的句子；她依然站在眾人面前要求讚美、要求感謝；她依然用「你是我生的」這句話壓我們一輩子。

最矛盾的是

我們還得笑著，還得聽話，還得孝順。
要不然就是你太敏感、你太不懂事、你太不孝。

我覺得，夠了。

我不要再演那齣「母親節就是感恩節」的戲碼了。

那不是屬於我的溫馨劇本。
如果我沒有收到愛，為什麼還要強迫自己演出愛的樣子？
如果我是從傷害中長大，為什麼要假裝自己幸福必須感恩？

這篇文章，寫給一樣討厭母親節的你們。

你可能曾試過好幾次，告訴自己「她是我媽我應該體諒她」，你也可能曾因為別人的一句「她也是很辛苦啊」而羞愧、沉默、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壞。

但我想說：不是你壞，是你受傷了。

你沒有責任去感謝一個傷害過你，卻從不願面對自己錯誤的人。
你沒有義務去愛一個從來沒有好好愛過你的人。你只是，終於不想再假裝了。

如果母親節讓你難受，你可以不過。
如果康乃馨讓你反感，你可以不拿。
如果全世界都在慶祝，而你只想靜靜待在自己的房間，那也完全沒關係。

這一點都不代表你冷酷，而是你終於願意站在自己這邊。

我們從來就不欠她們什麼。
但我們欠自己一個真正自由、誠實、不再忍耐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