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份蘋果日報

今天是蘋果日報最後一份報紙發行的日子。

我在預設7:30的鬧鐘響起前5分鐘醒來，沒有像往常那樣賴床太久，待鬧鐘響時從床上一躍而起。身體還沒完全醒來，我卻已經換好衣服準備出門。

對於能買到報紙這件事，我是很樂觀的，畢竟我起得「這麼早」。

推開樓下7-11的門，看到報架上「蘋果日報」那一層是空的，門口一個精瘦的老婦自言自語地抱怨：蘋果日報唔知係賣哂定未返貨，如果係賣哂會唔會再補貨，幾時入貨⋯⋯問職員又唔講。」

「賣哂？咁誇張？！」我驚訝地喃喃自語。剛才跟我坐同一部電梯打扮時髦的年輕人幾乎與我同一時間走入便利店，見狀很快離開，在我也準備離開的時候有個阿伯推門進來，看到蘋果報架上空空如也，面露失望。

步出7-11，外面正淅淅瀝瀝下著雨，我的腦子一片空白，但步伐卻徑自邁開——我想我是打算到附近屋苑的便利店看看。

隨即想起家中熱著早餐的鍋還未熄火，趕忙上樓一趟。

在十字路口等紅燈時，雨愈下愈大。我很討厭下雨天，更討厭下雨天鞋襪被雨浸濕的感覺，但我沒有理會，朝屋苑A的7-11走去。那間7-11比較大，我直覺地以為那間店的存貨也會相應地多。

推開門的時候，店裏就只有我一個客人。

我的掃視著擺放雜誌的書架，店員猜到我的來意，提醒道：「蘋果日報已經賣哂喇。」

「賣哂喇，咁快？！」我滿是失望。在離開前，我補問一句：「你地係幾時入貨㗎？」

他想了想，說：「大概係十幾分鐘前。」

「十幾分鐘就賣哂？」我又一次感到驚訝。

離開屋苑A的7-11後，我馬不停蹄地朝屋苑B的商場走去，裏面有間OK店，那是我「最後的希望」。

而很快地，我又一次失望而歸。我忘了那個商場其實有兩間OK店，直到我路過的時候才想起，不過沒差，另一間店的蘋果也無一例外地售罄。

我本來還有要到港鐵站的7-11和OK店看看的衝動，但理性讓我放棄了這個念頭——相比起屋苑，地鐵站的人流更大，如果前者已經買不到，那後者就更不用說了。而且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實再沒空閒再為一份報紙奔波。

儘管那份報紙意義非凡。

處理完一些私人事務後，已將近11點，我本打算繼續手頭上的工作，但我不甘心最後一份見證時代的報紙的缺席會成為我人生的遺憾，可是，我又實在找不到哪裏還有存貨的資訊。

這時我腦海中快速閃過兩個字：連登。

連登果然有個Post專門收集是日各區蘋果日報的存貨情況，看到旺角還有數個報紙檔有大量存貨，我在猶豫的同時，腳已經朝地鐵站方向邁開了步伐。

金雞廣場、E2出口銀行中心外、小米隔籬隧道口⋯⋯我將還有存貨的報紙檔記在手機內。

步出旺角站E2出口，已經見到排隊人龍，只是隊尾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長——差不多排到西洋菜南街街尾。彼時不到12點，還不是打工仔午膳的時間。

排在我身後的一對男女一直在高聲議論：排緊隊的大家明顯都是在做同一件事⋯⋯隨緣吧，買到當然最好，買不到⋯⋯都不失為一件好事。

隊伍移動的速度很快，看到成功買到的人手上捧著三五份蘋果從我身邊走過，我心裏甚是羨慕。不多久，我也來到隊頭，可是擺放在報檔桌面的蘋果日報也越來越薄，終於還有兩個人就輪到我的時候，最後一份報紙被一個頭髮稀疏的中年男人買走：

「呢份報紙濕咗少少有啲巢，你要唔要呀？」檔主問中年男人。

「唔緊要，俾我啦。」那男人接過報紙，臉上露出彷彿勝利者的燦爛的笑。

我沒有時間失望，朝下一個目的地走去。

來到小米旁邊隧道口的報紙檔，看到地上幾沓疊得高高的蘋果日報，像是剛補的貨，我鬆了口氣，而且彼時報攤的顧客包括我在內只有寥寥數人。

「有冇限每個人買幾多㗎？」在我前面的一個男人問。在得到檔主否定的回答後，他買了十份。

我本想買五份，但想著可能還有很多跟我一樣心急的讀者等著買報，我最後只買了三份，一份給自己，一份幫朋友買，餘下的一份，看看稍後誰有需要吧。

終於買到報紙的我，很開心。我手執報紙拍照，傳給了幾個朋友炫耀。

事實證明我多買的那份報紙是有價值的。

下午4點左右，收到一個朋友傳來的訊息：我上司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叫我出來幫他買蘋果日報，可是我從深水埗一直走到旺角都買不到，現在打算去樂富看看，還是沒有的話我就放棄。

「我還有一份啊，你要不要？」我錄了語音訊息傳回覆她，語氣中難掩自己的洋洋得意。

她執拗地要去樂富看看。

半個小時後再收到她的訊息：

你在哪？

二零二一年六月二四十日

於美麗新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