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團隊所創造的全新「反共」模式

早前在白紙運動中脫穎而出，大量參與報導和轉傳白紙運動的知名twitter網紅「李老師不是你老師」（原名：李穎）最近做的兩個項目（611study.icu 以及 牛馬.icu）引起了筆者的注意，並進一步引發了筆者對中國反共民主運動的思考。

民主運動四十年的窘境

自中國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民主運動經歷了大約十年的高速本土發展，從西單民主墻到趨於頂點的六四事件後，在中共的強力鎮壓下，已經愈發式微，並漸漸遠離本土。隨後的三十年時間，中共愈發壯大，而以海外為基地的中國民主運動人士則愈發左支右絀，幾十年來靠著外國政府的援助和海外華人的慷慨，看似左右奔走風光無限，實則收效甚微幾乎一事無成。這冰冷的事實不但打擊了眾人對中國民主的信心，也嚴重損害了代表「中國民主運動」這一符號的一群人的信用和威望。

歸根結底，還是這些海外民主運動人士並沒有辦法把他們的事業和生活在中國本土的多數民眾連結，他們的主張也好願景也罷並沒有引起中國多數民眾的共鳴。這其中固然有中共在現實的國境和虛擬的網路上嚴防死守的原因，也有他們遠離故土不接地氣，沒有辦法提出切實可行的主張來贏得中國民眾的支持的原因。他們大多數人沈迷於召開，參加沒有中國民眾參與的研討會，也試圖四處申請資金，參加外國國會的聽證會，結交議員政要並遊說外國政府來加入「反共」的行列。雖然三十年來樂此不疲，但一來他們沒有民意基礎主張也缺乏代表性無法贏得多數中國民眾的認同，二來外國政府當然會更關心和中國深度綁定的經濟利益，對他們的全面抗共計畫缺乏興趣，故此造成了他們最終的一事無成。更不用提他們之中還有不少人還時不時爆出性侵，貪污的醜聞，這無異是對他們聲譽雪上加霜，也進一步打擊了民主運動的正當性。

不是沒有人看到這一點，有一些人曾經試圖擺脫「遠距離革命家」的身分，回歸本土，真刀真槍和中共一決雌雄，這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醫學博士王炳章。王炳章和孫文的經歷頗有相似，都是早年從醫且有不凡成就，但中途棄醫從政，矢志不渝推翻獨裁政權。王炳章早年創辦《中國之春》並在海外組黨，取得巨大聲譽。但他很快意識到在海外搞民主運動毫無前景，必須回歸本土。於是他嘗試在中國國內組黨，並策劃暗殺中共領導人，甚至秘密籌劃建立武裝基地實行武裝起義。無奈敵強我弱，力量差距太大，王炳章博士最終被中共越境綁架，至今仍被囚禁。可見，在當下試圖用激烈手段復刻孫文的武裝革命道路，無疑是蚍蜉撼樹，精神固然值得敬佩，但成功的機率則微乎極微。

兩條道路都不通，難道中國的民主短時間內就真的就毫無希望了嗎？

海內外民運的是非辨析

批評雖然不是毫無價值，但相對於做出成績來講，確實要容易很多。海內外民主運動組織以及人士的弊病，不足，很多人都有分析過，稍微對此有所了解的人都能講得頭頭是道。比如前面提到的無法提出讓中國民眾立刻感同深受的主張，也無法和中國民眾連結切實解決他們的困境。但是，當有人問起你有什麼切實可行的好辦法的時候，卻沒幾個人能答得出。因為中共既強大也狡猾，他們對基層的控制越來越嚴格，他們對新時代傳播資訊最快的網路也是不惜一切代價嚴防死守，要提出和中國民眾互動，連結，談何容易？

所以我們看到多少民運人士在海內外聲嘶力竭地呼籲了無數次，但一來由於嚴密的封鎖，絕大多數中國民眾根本看不到這些資訊。二來中國民眾即使通過一些手段看到了，但這些主張本身過於宏觀，無法直接觸及中國民眾的痛點，最後仍然如碎石入海，難起波瀾。比如諾貝爾和平獎的得主劉曉波先生曾經發起《零八憲章》簽名活動，在知識分子內部確實引起很大的迴響。但在民間，影響卻實在有限的很。究其原因，無非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那就是大多數人都是短視且逐利的。民主憲政是偉大的理想，是一顆需要時間醞釀成熟的果實，也是可以潛移默化改造社會的有效工具，其好處需要很久可能才會逐漸顯現。但現實是，民主憲政卻很難直接幫助正在陷入困境的人們很快走出困境。那麼很多更關心眼前，更關心自己生活質素的人，當然就無法與之共鳴，更別說甘冒風險一起響應了。有人可能會因此批判人性，甚至所謂的「中國人的劣根性」，但不管如何都無益於改變現狀。

也不是沒有人嘗試在中國境內用溫和的方法去直接幫助民眾，並潛移默化地改變這個國家。於是有人創立NGO幫扶弱勢，有人試圖用教會的力量團結眾人，有人試圖拿起法律武器幫人維權，也有人試圖打著馬克思毛澤東的旗號創建工會幫助工人維權。但如前所述，中共是非常陰險狡詐的，這些手段很多本來也是他們當年革命時早就用爛的手段，因此中共陸陸續續也對這些渠道開始打擊封鎖，總之他們絕不容許在中國之內有共產黨之外直接串連民眾的「救星」。於是，大量不屬於中共控制的NGO，教會被扼殺，工會更是被粗暴鎮壓，維權律師更是直接被大量抓捕，失去執業資格。可見在中國境內和民眾連結，直接幫助民眾的做法也是行不通的。

可見，民主運動的前輩並不是沒有做事，也並不是沒有嘗試，他們的確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衹是從結果來看卻依然一事無成，所以民主運動的式微恐怕也不能全怪他們。很多人包括筆者都在思考，到底該怎麼做，才能真正撼動中共的統治，實現中國的民主憲政呢？衹是多年以來，並沒有很好的答案。因為總有一個循環的死結揮之不去，即在中國境內做事，不管是溫和還是激烈手段，都難逃中共毫不留情的打擊。但在境外做事，又很難連結中國民眾，發揮力量切實幫他們改善當下的處境。從以前的經驗來看，這個死結似乎無解。但最近李老師團隊的發起的兩個項目，讓人看到了死結鬆動的可能，即在境外做事，一樣可以連結民眾，一樣可以借勢發揮影響力，並快速改變中國民眾的困境，且還可以讓民眾非常容易分辨對錯，讓中共也難以信口雌黃。

全新的反共模式

李老師團隊通過虛擬幣募資做的611study和牛馬這兩個項目，就有了突破困擾中國民主運動四十年的困境的徵兆。他們放棄了對一般人來說十分遙遠且無用的民主憲政目標和口號，而是直接切入了當下很多人的切身利益和痛點，即學生被學校強制補課以及一般打工仔工時過長的問題。這樣看似小而微的反抗，甚至和反共都不見得能扯上直接關係，卻帶來了驚人的效果和影響力。

他們利用自己在網路上強大的影響力，號召不滿被強制補課現狀的學生和工時過長的打工仔來他們的平台上匿名爆光這些學校和公司。因為這兩點都是很多中國民眾能感同身受的切身利益，所以他們就有了動力自發突破中共的訊息封鎖，甚至通過口口相傳的方式，自行站到了當權者的對立面。本來看起來難如登天的在境外如何連結境內的中國民眾的問題就這樣被輕易解決了。一方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和金錢實力來提供平台為有需要發聲者來發聲，一方則感受到了直接的好處，和境外的發起者產生了強烈的共鳴，所以願意自行加入其中，兩方合力之下，爆發了巨大的威力。

在此基礎上，兩方再合力借用外國力量，以經濟手段為籌碼，達到施壓學校和公司解決問題的目的。雖然這兩個問題看似微小，但卻能讓不分國籍，不分教育程度的人很好分辨對錯，除了能迅速站在道德高地，還能借用西方對人權有要求的國家和跨國大公司的力量給到對手壓力，直接改善當事人的環境。比如牛馬icu這個項目，曝光了很多公司的超長工時制度，而他們的上游客戶，則很可能是蘋果這樣對供應商員工的福利待遇工作條件有嚴格的要求的跨國大公司。曝光可能會影響他們和客戶的合約，直接影響他們的經濟利益。而對於外國政府來說，這也是一個可以指責中共政府縱容不正當競爭的把柄，也可以進一步威脅對該公司進行制裁。這樣一來，被曝光的公司就不得不在龐大的壓力下改善其員工的工作條件，而參與曝光的人不僅努力得到了正面反饋，還真正通過自己的維權意識改善了自己的處境。這樣的反抗行動提高了他們的公民意識，對公民社會的發展有極大的好處。下次再有不平事發生，他們可能會偏向於抗爭而不是忍受，因為他們已經有了抗爭會成功的經驗。

最妙的是，這種微小的事，因為涉及到太多人的切身利益，很容易讓人分辨對錯且感同身受，讓中共難以污名化。畢竟在明面上，中共自己制定的法律也是不鼓勵強制補課和超時工作的。以前陳光誠建議美國政府斷絕和中國的經濟往來以打擊中共，不光是美國政府嗤之以鼻，連中共也可以輕鬆地給陳光誠扣上一個漢奸的帽子，很容易鼓動中國民眾的民族情緒以同仇敵愾的方式來穩定中共的統治。但是曝光強制補課的學校，超時工作的公司，中共難道還敢大張旗鼓地反對嗎？這不但容易自己打臉自己，還很容易把民眾推到對立面，導致中共想污名化都沒辦法。畢竟強行解釋，則很容易變成「日本人如此毒辣，竟然給災民發糧食」的諷刺笑話。被曝光的北海中學的校長的公開反擊稱給李老師提供資訊是不愛學習的小漢奸，這樣是會讓台下的學生共鳴校長還是共鳴李老師呢？答案顯而易見。同時，更多知道這件事的人，則很容易對李老師團隊產生好感而不是惡感，未來李老師團隊用其他項目來進一步發動中國公民社會的力量則更加容易。

目前李老師團隊推動的兩個項目已經初見成效，有很多學校的高中開始推動雙休，李老師團隊用事實告訴了很多中國人，努力站出來維護自己的權益是有用的。也期待李老師團隊未來推出更多的項目，能繼續關注並推動改變中國民眾的福祉的同時還能推動中國公民意識的崛起。長久以來，溫水煮青蛙，相信中國民主化的日子已經不會太遙遠。

李老師團隊用虛擬幣募資爭議

因為李老師團隊採用發行虛擬幣的方式來籌集資金，虛擬幣本身的高風險以及李老師團隊有人被質疑可能有老鼠倉的問題引起了很大的爭議。但是筆者的看法略有不同。很多人認為的有爭議，是因為他們自動把虛擬貨幣對照股票市場，所以會覺得難以接受。但虛擬貨幣本身就是完全依靠所謂「相信」的敘事，其運行邏輯和一般的金融市場完全不同。那一些所謂在什麼時間有內幕提前買的，什麼時間賣出的，其實本身在虛擬貨幣圈子完全不是什麼大問題，甚至每天都在發生。因為其本身就是一個法律監管不健全且遠離一般人的高風險市場。祇要李老師團隊沒有欺騙支持者說Li幣一定會漲多少，沒許諾過不存在的利益或好處，或者誘騙支持者購買Li幣，就完全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虧損盈利自行負責，達不到詐騙的境地。

退一步講，人性複雜人難免都有私心，有圖利自己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但是不管怎麼說，李老師團隊募集到的資金確實按照他們原本的計畫，拿出來很多做了很多事情，且取得了巨大的成效。對於沒有明確指控他們故意詐騙的證據提出來之前，相信他們的初衷，支持他們繼續做更多的項目，怎麼看也是利大於弊的。至於目前明明看到李老師團隊做出的巨大成績，卻還在針對他們吹毛求疵，又拿不出決定性的證據的人，如果沒有惡意，那確實有些過於固執和陷入完美的道德潔癖陷阱中無法自拔了。

不管怎麼說，李老師團隊找出了一種全新的反共模式，對海內外的民主運動有相當大的啟示。希望這是一個契機，在中國經濟下行，失業率飆高的背景下，我們會在接下來的數年或者數十年看到民主運動在中國風起雲湧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