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書 | 再訪大坡小坡
第一天如果你明天就要離開你所在之處,你會再去一遍哪個地方?
它有著怎樣的特別之處,讓它作為你告別此地的一個再訪之地?
離開島國前我約了W吃飯,在Ann Siang Hill (安祥山),他剛好在那附近排練。那天,我從Bugis走到牛車水,再次經過五彩繽紛的舊警察局(如今的資訊通訊和媒體發展部)、總是排長龍的松發肉骨茶、克拉碼頭的河景、黃綠色的珍珠坊,左轉到Maxwell附近,切過美食街(Smith Street, 舊稱戲院街),再走上安祥山。
剛下過雨的路上有點濕,空氣也比平常潮濕,水氣從地上慢慢蒸上來,還好是向晚時分,悶熱的水氣很快就被一陣一陣的風帶走。很快就走到了牛車水。牛車水的俗稱是Chinatown,官方的名稱是Kreta Ayer, Kereta是馬來文,意思是車,Air 是水,沒有水龍頭以前,水都是一桶一桶,由牛車載過來分的。沒記錯的話,這裏以前叫大坡,新加坡河以南就叫小坡,所以那天我是從小坡走到大坡,算是大坡小坡再走一回了。(不過坡在哪裏呢。明明是平地)
大坡再往上走,還會走到丹戎巴葛、合樂(Havelock)等,合樂附近有大世界商場和Miramar酒店, Miramar裏有好吃的港式點心,餐廳叫阿一鮑魚。我在大世界待過3年吧,在那上班和不上班,當過綫下、綫上和Hybrid班的補習老師。哎扯遠了。
回到牛車水。第一次自己來島國的時候,是姑姑帶我到珍珠坊和牛車水找工的。那時我才讀完SPM,她帶著我走去牛車水,找到了一份賣衣服的工作,沒准證的,要每個月來回一次,用旅游簽。可是我怕被抓,就落跑了。跑到Ulu Tiram的年糕厰做工廠小妹,上大夜班時看著粘稠的液體有節奏地落在模子的蕉葉上,感受到的卻是肚子的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夜班上了兩天后我就擧白旗,說我要做回正常班了。很奇怪,熬夜玩樂和熬夜工作的差別原來這麽大。心裏和認知上沒法判別的時候,身體會告訴你。
讀完A-level,在等成績時,又獨自到了島國找工作,找到的第一份工就在珍珠坊。當時女傭中介的老闆娘問我,打算做久嗎。我説會的,她說我不信,來簽約吧,兩年合約,違約要賠錢。我記得我在她面前哭了。說我如果被大學錄取了,就不會做那麽久。不知道爲什麽會哭,但有人説,你哭就是你覺得委屈,你覺得你被爲難了。確實是爲難。爲難的時候我選擇了逃。
(最近一次去牛車水,是去換錢。把新幣換成新臺幣。匯率是1比24.87,比Google上寫的24.71高一點。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只到牛車水換錢,我想至少是COVID之後吧。也許是因爲那時我住在合樂,離牛車水不遠。)
寫的時候也想到Bugis那位於Victoria Street 的國家圖書館。維多利亞是女皇的名字,也是勝利。圖書館旁邊就是(曾經)擺滿書的百勝樓,英文名是Bras Basah Complex(Bras是Beras,Basah是濕。加起來是濕掉的米,島國的官方翻譯曾鬧過烏龍,説Bras是胸罩 )。百勝樓裏頭有很多書店,只是書店一間間地收掉,沒收掉的只有——賣二手書和歷年考卷的書店不算的話——角落間的友誼書齋和網上查到的Basheer Graphic和友聯書局 Union. 百勝樓裏面有很大的大衆書局,賣最多的是參考書和文具,慢慢的也有電腦用品、Podcast工具、零食和水壺,去年或前年賣給了香港集團。島國的香港資金越來越明顯了。
想起香港就想起學姐帶我去過的Cathedral of Good Shepherd. 我們在那做過一次彌撒,那也許是促成我旁聽基督教接受史的因緣。那些殘忍的自洽和豐沛的理想與希望,全都融在傳教士的書信和記錄。後來我也和不同的友人到過哪,大多是平安夜前後。現時,面對大馬路那道墻上的大裂痕已經看不見了,修繕后完全隱去了痕跡,就如回憶,新的覆上舊的,眼前所見就只有新。
也想起以前常常在逛完國家圖書館后會去的海南街吃雞飯。海南街的英文名是Purvis Street。英文名和中文名根本不搭嘎。但喜園的海南鷄飯和烤麵包好吃,咖啡也好喝。COVID過後就開始排長龍。但隊伍移動得很快,咖啡冲得快,人客也流轉得很快,只是七點就關門了。有一陣子我會打包一杯kopi-c-kosong-peng到圖書舘看書,咖啡裝在保溫杯裏偷偷喝(是啦是啦我沒公德心)。喜園的英文叫YY Ka Fei Dian,英文就乾脆是咖啡店的中文拼音,YY就不知道了。第一次在Purvis Street吃,是跟W和S在日本餐廳吃日本餐。也點了清酒,選的是喝到飽的那種。最後果然喝到醉。但鮭魚茶泡飯真好吃。最後有沒有吐出來就忘了。
到安祥山的時候W還沒到,難得我早到。那天我們只喝了一杯酒,他要練戯我要回家繼續打包。見他前我走了一段大坡小坡路,觸及的景色多有回憶,有些開心有些不。大多的時候,我一個人靜靜地走。
謝謝支持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