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四地跨域浮生錄】第17章：威權統治下的學子(中)

初到台灣升學遇到最大的困難是言語障礙，大家都明白香港和澳門是以講廣東話為主的地方，80年代港澳人學普通話的潮流才剛剛開始，所以港澳兩地一般人的國語水平真的很差，十之八九不會聽，更不用說要用國語跟別人溝通，只要看看今天香港藝人蔡少芬接受國語採訪，或者聽聽澳門前特首崔世安的發言便可知道那種水平有多「高」，我在第一年的學習生活真是叫苦連天，在課堂上是個啞巴和聾子合體抄不到筆記，有些老師更操外省口音很重的國語，連台灣本土生都說聽起來有難度，頭一年是我的語言障礙期，導致不少科目被當掉，要在大二重修。

在台灣，大學和高中職校都有駐校教官編制，在大一的課程中「軍訓」是一門必修科，每到「軍訓堂」很多同學都拖著緩慢和沉重的步伐走進教室，在45分鐘的課堂裡，雖然教官很投入的講課，但底下的同學有的卻趕做作業、有的偷看小本雜誌、有的打瞌睡、有的翹課不來，而像我這樣一本正經的聽課少至又少，面對學生們的散漫態度，教官卻沒有任何干預行動，可能同學們早已在高中階段已經聽厭了，加上大學的生活比較自由，教官也不想管得太多，但對於僑生的我，從來沒上過這樣的課，倒是覺得課業內容挺新鮮，什麽金門炮戰、准津戰役、台海空戰國軍勇退共匪米格機等等畫面，現在還存留在腦海中，而台灣政府公佈將於2023年教官會全面退出校園，對這個自1951年推行了50年，甚具台灣特色的軍訓教官制度即將成為歷史，我倒覺得有點可惜。

教官在學生眼中有著一定的威嚴形象，所有學生宿舍的紀律全由教官負責，每隔一段時間學生宿舍會舉行例行寢室檢查，教官會巡視所有宿舍房間評分，最整潔的房間會獲得獎勵，女生宿舍的管轄最嚴，那些亂七八糟的房間，女教官會找那些女生出來教育一番，總括來說教官不會干涉學生的私生活，當然如果發現有人傳送共產主義思想的宣傳活動則作別論！

我相信全校學生最一致討厭的活動，就是每週一次的全校升旗典禮，所有學生必須穿上軍訓服到操場排隊集合，對於很多同學來說，要他們一大早從被窩中爬出來，然後走到風沙滾滾的操場上站立大半個小時，那是一種虐待，常常會看到路上那些衣不稱身、或身上軍訓服如鹹菜一樣的同學那種狼狽不堪的樣子，有些高年級的學長學姐還住得老遠，升旗典禮完後又沒有課堂的人真的會從心裡爆出髒話罵人，典禮全程由學生會主席主持，主要的內容不外有三，首先是全體師生肅立在國歌樂聲中向國旗敬禮、然後是校長向全體師生講話、最後是比賽獎項頒發活動或公佈某些規定。

每週的升旗典禮活動都是行禮如儀，唯獨是有一次讓我感到非常震撼，那天如常地進行三步曲，但到了校長講話的環節，講台上突然由校警隊帶上一個雙手被反扣著的人，頭上沒套上任何頭套，那個人雖然低著頭，但看到他不斷在抽泣，在接下來校長講話的十多分鐘裡，哭泣一直都沒有間斷過，在上千人的面前哭成淚人的感覺是什麽滋味我不知道，但我肯定當時這個人的尊嚴在完全沒有保護之下被徹底的摧毀。

那是一場公審活動，事緣女生宿舍接二連三發現有色狼出沒，有人趁在夜色暗淡之際爬進女宿範圍非禮女生，當晚有一個疑犯被校警抓個正著，校警隊是由學校的學生以工讀生名義組成，隊長是我的足球校隊隊長，所以校警並不是正式警務人員，結果第二天疑犯被帶到升旗禮的講台上示眾，但按照法律程序，校方應該第一時間把疑犯交給警方接手調查，然後再由檢察官提訴，我不明白校警隊為何有權把疑犯扣留一宵，然後翌日拉到主席台上進行公審，校警隊作出這樣的安排，相信是與校長有關，因為在履任前他是警官學校校長，沒有他的授意，校警不會作出這樣的安排，那天看到校長在主席台上儼如法官一樣，指著身旁的疑犯侃侃而談，說社會上竟有這種敗類，說他罪有應得，我雖然明白受害女生的感受，但看到這幕未審先判的情形，我還是覺得校長的做法超出了法治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