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08音樂｜萬芳【時間仍然繼續在走】演唱會@高雄巨蛋

認識萬芳的開始，其實是廣播。

約2007年至2012年間的國小、國中時期，五點等媽媽下班後從朴子回到太保的車上、六點洗澡時、七點吃晚餐時，聽著當時i散步的廣播節目，因為她偶爾會在廣播節目裡播自己的歌，但當時也只有些依稀的印象而已。

再一次認識萬芳，是因為戲劇。

我可能不會愛你其實是2011年的電視劇，但自己一直到2015年高三畢業的暑假才看過，當時最愛的竟是裡頭「收信快樂」小劇場，金士傑與萬芳坐在對邊翹翹板的那一幕，散落一地、四十年份的一封封手寫信。後來才知道原來真有這麼一齣舞台劇，2002年、2008年與2014年分別在台北演出過，女主角都是萬芳，男主角則有改變，但其中一年竟是由該劇本的編劇單承矩來擔綱演出。生不逢時，現在幾乎找不著半點片段，甚至連劇本書都已絕版。

最後，才是今年2018年才再一次實實在在地認識萬芳（當然，以前也聽過很多主打歌，但沒有像現在那麼瘋狂地去聽她每一首歌至滾瓜爛熟地步）。

台北小巨蛋演唱會後，知道萬芳要來高雄巨蛋後，一開始是一位學姊找我一起去聽，因為她媽媽也想聽。但7月搶票那時我在前往機場的路上，於是拜託她搶，誰知道瞬、間、秒、殺（指非一樓特區的票，因為當初連想都沒想）。

是從她2010、2012那兩張比較近期的專輯裡的歌開始，例如〈我們不要傷心了〉、〈可是我還是學不會〉、〈原來我們都是愛著的〉這些，以前沒有仔細聽過，一細聽之下，便栽入萬芳的domain裡了。

其中，〈可是我還是學不會〉這首歌讓我震懾，萬芳說他們當時錄音時，本來地版本是一個音色很亮的版本，錄音師也把所有錄音室裡的雜音抽掉，但萬芳覺得不對，這首歌的歌詞、意境應該比較像還躲在黑暗房間裡頭、不能拉開窗簾，仍獨自悲痛著的狀態，那些空氣裡的雜質不能全部被去除，甚至空氣中的感覺、彷彿下雨的水氣，萬芳全部堅持要錄進去。

「不然那就像已經拉開窗簾讓光進來了，但這首歌就是窗簾還沒拉開時、我還一個人在陰暗的角落走不出去的時候啊。

而〈讓我送你花一朵〉這首歌其實是創作者寫給自己已逝的媽媽，「其實我們都知道它可以再更煽情、更嚷嚷一點，這樣才符合主流，但我沒有，它不會是擾攘的，它是你坐在窗檯前，看到過世的媽媽回來了，輕輕說聲讓我送你花一朵。」捨棄那種會得到金曲獎討喜的唱法，無關乎主流與非主流，走出房間劇場的萬芳已經不再為了什麼而討好什麼了。

又像是，後期她的有些歌主題開始趨於不是那麼大眾，不再是那麼多的情歌、那麼多的愛情，反而碰觸到很多其他的主題，例如自己也很喜歡的〈看見快樂對我笑〉，這首歌其實是寫憂鬱的。

還有，其實萬芳是極其敏銳的。

萬芳也許不是圈子裡最有創意、最具創作能量的人，她不是那個永遠可以源源不絕端出一盤又一盤新奇菜色的人，但她絕對是敏感的歌手、創作者。

電台上，很多歌手不太會琢磨、體會於歌詞上，因為有些人自詡是靠音樂傳達所言，但歌詞不也是音樂的一部分嗎？

另一方面，這年頭文字已與人們疏離，而萬芳就是那種，會用力去看盡歌詞裡的每一道呼息的人，她不只聲音本身，也與文字去揣摩，揣摩這一首首歌所要傳達的意念，這份敏感，是後來的她獨一無二的。

在這世界上，她用力用力地去保留，生命裡每一份，那生而為人的敏銳。

萬芳曾經說過，在2002年那一年，她決定暫時不出專輯，她發現她不能適應唱片工業這個圈子太過制式的輸入輸出法則，她一次聽著巴奈的〈不要不要討好〉，趴在方向盤上痛哭。

沉寂的這八年，萬芳做了好多好多事，就像前面提到我之所以會認識她的那些事情，戲劇、廣播、或聽了很多很多不同風格的世界音樂，她吸取了好多好多養分，也逐漸摸出自己的形狀，她找到了自己的根在哪裡，流行音樂就是她的根啊，她就是想唱歌給大家聽，想試著用歌聲告訴大家一些溫柔的事情。

後來萬芳的房間劇場算是開啟這一序幕，她可以放手去做那些之前就很想做的事情，她可以更任性地嘗試新事物，例如在「復出」後的第一張專輯自己寫的歌〈一半〉，想說些些她自己的話，或她後期幾乎參與專輯的全部製作過程，在製作過程裡給了很多不做作（也就是可能不容易得金曲獎）、不矯飾的製作建議。同時，她也可以回頭好好看代以前那些很芭樂的流行歌，她帶著新的生命歷練去詮釋、去傳達這些歌曲，那是可以抱著過去的自己的溫柔。

所以我後來從2010的歌往回推，開始聽到1990年她出道時的第一張專輯第一首歌，不聽還好，整個暑假都浸在她的歌聲裡，就老實說，她的很多歌，陪我走了一些夏末初秋一段關係的結束的日子，即便1990年代的老歌有些現在聽來都覺得有些出戲，但一一爬梳了她歌裡頭的記憶流動，也是在聽了前期那些歌後，才更了解2010年後，林萬芳如何變成萬芳的蛻變，才會漸漸理解生命裡的一些際遇。

聽演唱會的當下沒什麼心思去記順序及歌單，又還沒找到網路上有人分享高雄場的完整歌單（有的話歡迎好心人士分享），因此是參考台北場的歌單，可能會有些遺漏、或順序的錯置（但絕對不會有增加的XD）。

也沒有辦法一首一首很仔細介紹、分享我喜歡的理由，只能先quote一些喜愛的歌詞片段。

整體來說，舞台的設計、橋段的編排、燈光與布景等等都很喜愛，有些類似舞台劇的舞台佇立中央，可以依不同橋段與主題旋轉，如樹木與長椅、廣播電台等等，且舞台視覺由三段插畫家的插畫貫穿，包大山、王明台、萬芳的姪女露喜，跟主題搭配合宜，自己私心真的非常喜歡。挑高的天花板掛滿大型星星升升降降，以及演唱會進行到一半落下來的滿天紅氣球的巧思，舞台左前方則有一個從天而降的白色長椅，燈光打在其上時很美。燈光部分，坐在一樓的些許視線會被阻擋，但不管是彩虹（偷渡XD）還是籠子的意象，都令人驚豔。舞者、萬芳在前方流轉，舉手投足與流動都依稀可看出來帶點舞台劇的身體感。

最後快結束時，萬芳也跑下台向一些前來的朋友致謝，赫然發現音樂人李壽全也有到場！（對，就是那個我也很愛的、唱未來的未來的那個李壽全！）

結束後和堂哥跟朋友一起到鹽埕吃火鍋，聊著彼此聽萬芳的開始。起初還扼腕著不早先知道堂哥有多餘的1.8k區的票，於是只能因為太晚買票，生平第一次做到一樓特區。

他們訝異於我也會來聽（對，同輩裡我只知道另外一個朋友也有來高雄場的……），堂哥大我十二歲，1985年出生的那個年頭，已經算是萬芳在連續劇主題曲裡大鳴大紫的時代尾巴了，其實是被他朋友拉來的XD，而他朋友再大他十歲，也就是大我二十二歲，邊吃著沙茶火鍋，他邊侃侃而談起他聽萬芳的那些年，當時沒有特別看那些連續劇、聽連續劇主題曲，只是偶爾聽到時覺得耐聽，是到了後來，2002年至2010年間，萬芳開始在電台當DJ時，他才越來越覺得這人有趣，再到後來知道她也又跨足些戲劇演出，才覺得這人真的「有深度」XD。

其實萬芳她自己說，她希望這場演唱會主題關於「愛」這件事，關於在生命裡如何好好、好好地愛自己。

一首首經典的老情歌裡，我們都有過那些時候，那些情緒，那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失去，也許最打動我的不是那些彷彿聲嘶力竭的悲情，而是那些歌背後，萬芳唱著唱著的愛，那是份和解了吧，與自己的和解。

其實，萬芳真的太多太多歌了，每位歌迷都說很難選定一兩首自己最愛的歌，我想，可以這麼說，身為較年輕的歌迷，即便是多年後才第一次認識到她的很多歌，但她的每一首歌，都崁進我生命裡、陪伴我經歷過人生的一些特定時候，都帶給我一雙雙成長成熟的眼睛。

【時間仍然繼續在唱著】

高雄場是下午五點開場，不免俗地以〈時間仍然繼續在走〉揭幕，這是1990年第一張專輯的第一首歌，就是這次演唱會的主題，而當年寫這首歌的作詞人姚謙都還不到三十歲。

大螢幕的影片打上，「1990年，你在哪裡？在做些什麼？」（我好像還沒出生XD），萬芳一襲白色洋裝從舞台中間的高處登起，那瞬間大家屏息著，空氣中連雜質的流動也聽得一清二楚。

「時間仍然繼續在走，」曾經我說過我覺得萬芳連唱歌都像在說著故事、都像舞台劇般，這時刻就是如此，彷彿連空氣粒子彈動的聲音都收了進去。

二十八年了，時間走著，走著。

「時間仍然繼續在走，穿過人群悲歡離合，誰不盼望離少聚多，世事仍有它運行的規則。」在珍惜的同時卻無法強求，我們無法過份用力，那是沒有辦法的。

此時，接著是〈孩子氣〉與〈四季〉，分別是1997與1996年的歌，這兩首的歌詞都很可愛，帶點那個年代的小舞曲風格，忍不住隨著旋律搖擺，隨著樂隊、旗槍隊、舞隊的進場（上一次看到樂旗隊的陣仗是國中當時隔壁男校的樂旗隊了吧，竟也六年多了，時間哪），連坐在一樓年紀比我長的姐姐們也情不自禁晃動著身體、點著頭。

「坐在遊樂場中的咖啡杯裡，我們緊緊擁抱轉來轉去，在風裡，如此愛到底，分享疲憊靈魂中高貴的夢想，you’re my childish king。」(孩子氣)

「好久沒有放鬆自己，好久沒有擁有四季，好久沒有親吻的心情，好久沒有呼吸到愛情。」(四季)

接著，萬芳戲稱台灣人真的很喜歡唱KTV，就讓今晚的巨蛋變成一超大包廂，唱著那些1990年代、2000初，大家記憶中的流行情歌。從〈相愛的運氣〉、〈那夜〉、〈斷線〉與〈不確定〉，那些年頭，歌詞的語境跟現代的流行歌不太一樣，難免會有些出戲，但仔細去看，有些歌詞簡單卻打入心裡，每首歌都是自己私心收藏的90年代經典老歌。

其實，細聽之下會發現，連唱腔都不太一樣了啊，比起年輕時唱高音的方式，到了五十歲的萬芳如今唱高音的方式聽得出有經過些修飾與訓練。

萬芳曾說過，當時二十歲初頭唱著這些歌時，的確心情也風起雲湧著，但如今二十多年後再唱起這些歌，比較多的成分是唱著大家的記憶與時光，像是這些歌的代言人，傳遞那些時代的共感、傳遞那些人們生命裡二十初頭的愛恨情事。

「我們都是很好的人，默默忍住不惹誰傷心，只是幸福啊，豈只是來來去去，我們都是很好的人，也難免要受打擊，只是相愛啊，還需要運氣。」也赫然發現相愛的運氣的作詞人竟是陳珊妮！

「那一段曲曲折折的相戀，就算嘔氣時會說倔強字眼，下一秒我就後悔，想轉身回你身邊，只是你從來沒發現。」誰的年輕沒有這樣的後悔過呢。

「童年不該長大，姑娘不該年老，鄰居不該在那年搬走，落淚時，情人你別掉頭。走過的路是一串深淺分明的腳印，寄出的信是一張收不回的心情，不知去向的是忘了昨天的我，愛過的是斷了線的你。」很喜歡這段的前三句，長大、年老，在這二十二歲的小毛頭耳裡聽起來既期待有可怕。鄰居不該在那年搬走，聽來毫無關聯，自己卻私心特愛這句。

「不知道，不多餘，故事到盡頭沒人肯定，Byebye噢Byebye啦，對於過去我們學會珍惜，Byebye噢Byebye啦，關於愛情我仍年輕。也許有一天，我會謝謝你，陪我看見殘破的自己，也許有一天，你也謝謝我，對你短暫的死心塌地。」要唱這首之前，萬芳說這是她和伍佰的合作，大家驚呼聲之中，她大笑，沒有啦，愛情限時批怎麼可能那麼快。

發現身旁的人們都會唱這些歌，隨著萬芳的歌聲輕輕哼著（而我也完全無違和地一起唱著XD），而演唱會至此，身旁的一些大姐們已經開始偷偷拭著眼淚、吸著鼻子了。

那些年，不曉得這些姐姐們又有什麼故事呢。

也許，是那些年歲，大家兵馬倥傯都不免走過一回的。

【那年你的戲與我的歌】

承接前些那幾首容易讓人想起往事的情歌，這一橋段再更往回推到了1990年代初期，那個要搭上連續劇的風潮、並成為主題曲著實不容易的時代，即便這些片頭片尾曲通常很芭樂，但卻是那些沒有韓劇、日劇可追的年頭，人們的日常生活啊。

（雖然自己沒有看過這些八點檔、九點檔花系列，不過由身邊的姊姊們一起跟著唱的熱烈程度，大概可以推估當年火紅的盛況了XD）

而首先先由臺視連續劇碧海情天的影片片段開始，萬芳緩緩唱起了1992年的〈碧海情天〉，接續則是〈我記得你眼裡的依戀）、〈愛上你給的痛〉，再慢慢來到了1996年的〈就值得了愛〉，還有〈割愛〉、〈從前〉、〈放逐〉、〈猜心〉，都是經典，都是不分時代、年齡，曾經打到我們心坎底的老歌。（然後自己私心很愛從就值得了愛開始到猜心的這些歌XD）

喜歡這個部份的原因不只因為這些太經典的老歌，萬芳邊唱著，舞台輪轉著街燈、白掃長椅、行道樹，此時萬芳坐到了舞台左前方的垂吊長椅上，舞者跟在後面，藉由肢體的表演傳達歌曲裡的一些情節，表演著憤怒、擁抱、離開與仰望。

「就像是海天沒有邊，請記得我唯一的願。不想情深是怨還是願，儘管只能在夢裡纏綿。就像海天般的相連，寧願活在你的思念。才知情深是怨還是願，誰負心留給世間去爭辯。」然後也赫然發現這首的作曲竟然是李宗盛！

「就算換了時空變了容顏，我依然記得你眼裡的依戀，縱然聚散由命，也要用心感動天。」(我記得你眼裡的依戀)

「我愛上你給的痛，只要活在你的懷中，但求今生，化做伴你的風。」(愛上你給的痛)

「就不枉青春，就不枉此生，那怕水裡火裡一場愛恨，愛不了一生，夢不能成真，也要讓癡心隨你飛奔。」其實私心真的蠻愛這首的，也許是因為當年萬芳的廣播節目的開頭組曲便有這首的緣故，總覺得好像在七早八早的十幾歲，就嵌進了我的生命裏頭的一首老歌，就值得了愛、就值得了等。

「你的愛像火加速蔓延，卻不能燃燒我和你之間，唯一的選擇，是讓步，悄悄的割愛。」

「從前，有過一段愛戀，我量不出它的深淺，只覺暈眩。從前，不很久的從前，他曾捧著美麗的誓言到我面前。」

「我不會哭，我會祝福，因你曾給我全部，我不怕苦，我不認輸，我相信還有我的路，收拾起傷的心，看清楚，雲散開了，我將自己放逐。」

「四方屋裡，什麼都沒有，只有被你關進來的落寞，你在牆角獨坐，心情的起落，我無法猜透。」

也許不只這些歌詞紀錄了當年人們的青春往事，那些八點檔們，也是裝載了某個年代片段的容器吧。

當時的流行歌壇的作詞、講話的方式明顯和現在這個年代不太一樣，像我這輩的人一開始聽難免覺得有些彆扭及詭異，但若回到當時的流行歌壇語境，會發現其實也別有一些風景，尤其萬芳的歌聲非常具有感染力，很容易打進人心，牽動我們每個曾在愛裡、在生命裡受傷的人。

聲音是很坦白的，芭樂情歌也有很多其他細節在裡頭。

萬芳的歌會俗嗎？我想俗不俗已經不是重點了吧，即便歌詞如今看來真的八股，但有些感受仍是跨世代的共感。

這時代，還是需要些承載共同記憶的老歌的吧。

【等待考驗的悲歡情愛】

此時影片播著1997年左手演唱會Rick與萬芳的點歌互動，再到2018年台北場時的再度合唱，「二十一年了，很不容易是吧？」

1997年，我出生的那一年，在萬芳國際會議中心的左手演唱會上，安可時段，有個叫Rick的小男生跑上台，用緊張顫抖的聲音說：「你願意為我唱『愛，禁不起考驗』嗎？」這首歌不是專輯的主打歌，萬芳也很少在演出中唱過，她甚至記不得歌詞，看著他說：「怎麼唱？」還不小心的用麥克風打到他的頭，於是那個男孩開始唱了，不知是觸景傷情還是太過緊張，男孩唱到副歌就唱不下去了，萬芳接著唱了下去──。

而二十一年後，今年四月台北小巨蛋的那場，Rick同樣也出現了，從平頭男孩變成了大叔，身旁也多帶了個男友，胖了些的他一樣上台唱了這首歌，一樣靦腆，也一樣唱到一半時哽咽了。很不容易哪，對著時間說，也對著Rick說，也對著每一個人說。

「我讓自己忘記了時間，任霓紅燈明滅，我丟開了所有眷戀 不去想明天。沒有愛情的日子很清閒，註定的孤單也無可避免，為自己準備更多的香煙，更多的音樂，陪著熬過漫漫長夜。愛情的開始求得是癡狂，愛情的結束卻換滿心惆悵，藏在我心中的那些美麗慾望，不說啊不代表不想。愛情的開始滿天是星光，愛情的結束只見街上荒涼，我默默走在一個人的路上，尋找可以落腳的地方。」承認也許是因著這故事吧，或因為這件是發生的年份，特愛這首歌，二十一年了。

接著也是經典的〈不換〉與〈慢火車〉，前者一樣是赫然發現作詞人竟是李宗盛，後者則是自己也很愛的一首歌。

「想念你鑽進被窩說晚安，告訴我什麼事情讓你心煩，說台北太亂，說日劇 結局太慘，說著說著，就只聽見你打鼾。」(不換)

「慢火車，火車慢，我要爬過愛情這座山，就算淚會流，氣會喘，也是最美的挑戰。」

而就在此時，嘉賓盧廣仲上場，和萬芳合唱〈愛情限時批〉，及獨唱〈魚仔〉，憨呆的風格算是稍微緩和了一下大家陷入各自回憶中的氣氛。

【空中述說的生命旋律】

此時佈景換成了電台舞台，i散步的時段，萬芳隔著時空專訪著林萬芳，接著以萬芳自己作詞的〈一半〉開場，再帶到後期的萬芳的一些轉變。

可能年紀的關係，萬芳自己說後來的她發現，愛情漸漸不再是她生活中唯一的課題了，她開始面對更多不同的議題，也許是生命的逝去，也許是誰的病痛纏身，也許是寫給父親母親的親情，也許是看見一些年輕的生命的成長。

萬芳提到了 Koumis 蓓麗這位創作歌手，於2013年病逝，在生命尾聲的一些時候，剛好是和萬芳一起度過，萬芳和她隔空對唱了〈誰〉。

接著2010年的〈我們不要傷心了〉講述面對身邊的人們的逝去，如李國修老師，她的朋友說的一句話「我們不要傷心了。」打動了她，她說這個不要傷心並不是指說我們就真的遺忘了、不難過了，而是該把它轉化成其他種前進的力量或祝福了。

而2012年的〈原來我們都是愛著的〉則是萬芳想寫給自己父母親的，歌〈Michelle的第一天〉寫下成長的故事。

「當愛走了，就走了。當心痛了，就痛。當故事說到一半 就一半，解散，該放，就放。」

「是誰唱了一整夜的情歌，是誰說好了跟誰一起去流浪，誰輕輕打開了一扇窗，又悄悄無聲的關上。」

「我們還是會小心翼翼，我們也還有擁抱的能力，仍然會守護彼此不會提前離席，若你決定把夢一次搖醒，我們將不再感到可惜，我們不要傷心了。」這首也幾乎要算是萬芳所有歌裡我最喜歡得一首歌了吧，除了前述她在錄製這首歌時的堅持，MV裡一連串的引言文案也觸動了我，「當我們失去深愛的、緊緊相連的、一直在身邊的。有時候，即使我們想要、即使我們努力走出傷心，卻依然不容易。」

「經歷過許多生命風景，緩步在公園裡，如果世界末日真的來臨，不想遺憾留在心底，我很想說，並且想要現在告訴你，我愛你。」記得這首，是當初本來要跟我一起來的學姊，她曾經買過這張專輯給她爸爸，而去年時她爸爸也離開了。

「我們會在春天的時候蠢蠢欲動，秋天開始思索，我們會在傷心的時候好想要放棄，幸福就忘記傷痛，我們會在成功的時候遇見挫折 痛苦中學會放手，我們會在徬徨的時候學習從容，學習安靜。」

這些是2010年後的萬芳，可以開始不討好別人而做自己的萬芳。

【飛在琴韻中的不了情】

接下來進到黃韻玲的一系列創作，此時佈景換成了鋼琴舞台，黃韻玲一身西裝外套帥氣出場，坐在鋼琴前彈著琴。黃韻玲是此次演唱會的音樂總監，也幫萬芳寫了很多首歌，如接下來唱的〈Fly Away〉，及當年萬芳很想那入主打歌的〈飛〉。而比較近期一點的，就來到了〈自己照顧自己〉及〈夏天的秘密〉。

「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想要成熟就要接受不完美，趁我還能微笑的時候，請你轉身FLY AWAY。」

「那麼大的天空，為什麼沒有我的夢，飛，鳥兒不能飛，到底要等多久，才能看到我的天空。」

「在一個有霧的夜裡，終於可以放聲哭泣，哭完後要更有勇氣，去面對未來的難題。不要把回憶抱得那麼緊，只是唱了一首抒情歌曲給你，不一定能夠有人陪著你，孤單時要懂得照顧自己。」其實是在現場聽了他們兩人唱的版本，我才突然對這首歌有了很大的感觸。想起生命裡曾經陪我過的一位位閨蜜，也許為了那些很荒謬的小事，或無傷大雅的瑣事，但陪伴後那句自己照顧自己，往往卻道盡了另一種心疼，也希望這些曾經陪伴過我的閨蜜們，自己照顧自己，好好地。

「草地想像飛翔，高山想像海洋，雨林想像風霜，夏天眺望遠方，脆弱想要勇敢，傷心想要堅強，秘密想要出走，夏天決定流浪。」這首歌其實是關於三個國中女生的故事，十五歲，覺得世界討厭我們，我們也討厭全世界的年紀。

最後，是一些Encore曲（即便萬芳說要把台北場來不及唱的都唱完，但仍舊有些近期的歌沒有唱到QQ），或一些我忘記是在什麼時候出現的歌，如〈試著了解〉、〈半袖〉、〈多事的秋〉、〈桂花釀〉、〈戀你〉等，而演唱會導演郭蘅祈也在最後驚喜出現。

「我的喜悲若你不想隨，告訴我，我試著了解，最怕愛到落空，換來了一身傷悲，在你面前，你視而不見。」

「風揚起你的衣袖，無聲的翻飛，無聲的揮別，撕落的玫瑰，像眼淚。」

「難忘那天的邂逅，剎那間這世界我已擁有，每次我思念你的時候，恨不得給你我的所有，也曾經有埋怨有怨尤，如今只剩下無盡溫柔，在你對我說愛我以後，有了你人生夫復何求，夫復何求。」

「請你喝完桂花釀，如果你真的可以忘，不再說該誰欠誰還，相不相愛都無關 。」(桂花釀)

「情願夢醒成空偏又多折磨，只見紅顏消瘦，是否說癡說狂終究會淚眼婆娑，註定不能重逢。」

整場的氛圍充斥著「愛」，剛好前一排坐著一對女同志情侶，畫面也不斷帶到萬芳自己的男同志朋友們，她說，她希望演唱會的主題是愛，每一份愛都平等，每一個人的特質也都可以被尊重。

而不只如此，「我也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好好愛自己。」萬芳說，接著音樂響起，雙城故事的主題曲〈Love Yourself〉。

「Love yourself, love yourself 好好愛自己，好好愛自己

When you love yourself that’s when you discover someone loves you, too 當你愛著自己，這時才會發現，有人也在愛著你」而這首歌的開頭文案自己也很喜歡，「我現在所做的，比起我過去所做的，好得太多太多。」

台北場歌迷很想聽到的〈收信快樂〉也唱了，瘦皮猴與愛哭芬，在四十年的一封封信封與郵票中再次相遇，為什麼人們在擁有時便已經開始失去呢，不會有人知道答案，愛哭芬聲嘶力竭地哭喊問到，沒有人可以給她答案，這個命題太過困難了。

「信箱沒有你寫著最近的信，街上看不見你多情的人，只有走在晨昏晴雨裡我這孤單的靈魂，過著另一個早晨。」不用多說些什麼了，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這首歌。

（同場加映：另一首關於收信快樂的歌，是單承矩作詞、萬芳譜曲的讀樂樂）

而Encore曲之中最喜歡的是〈夜照亮了夜〉，這其實是一首很有力量的歌，而唱到這裡已經完全身心投入其中的萬芳，一身白色洋裝，赤著腳，在舞台正中間跳起了舞，那畫面好美好美。

「夜照亮了夜，痛戰勝了痛，然而春去春回，長大成人滋味，最黑的黑是背叛，最痛的痛是原諒。」

在原本的最後一首歌裡，不免俗地是大合唱〈新不了情〉，萬芳說她喜歡聽大家大合唱這首歌了。

這首歌其實也是一波三折，1995年萬芳在錄音室錄製這首歌時，曾經痛哭到不能錄下去，更甚至這首歌爆紅後，萬芳曾經一度不太喜歡唱這首歌，但後來仍是釋懷了。

萬芳曾說，後來再回頭唱這首歌時會發現，多的，反而是釋懷。

「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為何你還來，撥動我心跳，愛你怎麼能了？今夜的你應該明瞭，緣難了，情難了。」

最後的最後，Encore曲地最後一首，〈溫哥華悲傷一號〉，音樂進入尾聲時，天花板也飄落片片雪花。

「風吹過臉上，我顫抖那麼強烈，眼淚是散落在風中的冰屑，漫天的風霜裡，愛恨都被湮滅，說再見，在異國的夜。」

在歌聲中，在時間裡，雪花緩慢飄落掌心，我們都要好好、好好地保存它。

時間仍然繼續在走，在走。

想起馬世芳說過，二十一世紀的萬芳，是最好的萬芳。

而這些歌裡，也不斷不斷說著關於愛，關於長大與成熟，關於好好地、溫柔地善待自己，自己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