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夢幻

小時候的聖誕節可以放假一天，那是因為行憲紀念日而得以放假，跟聖誕節沒關係。

看多了童話故事，受到影響，認為聖誕夜真有聖誕老公公會來送禮物。

愛幻想，愛作白日夢的我，都念小學四年級了，還在相信世界上聖誕老公公，

真的會在平安夜時，從煙囪滑進屋裡，送來我想要的東西。

事實上，是聖誕老公公從不曾來過我家，我安慰自己，

住的是平房，沒有煙囪，所以，聖誕老公公進不來。

我用零用錢在書局買一張，印著漫天雪花飄落，一群穿著厚重衣服，

戴著毛帽的小孩在聖誕樹前跳舞的卡片，貼在書桌，感受聖誕氣氛。

國語辭典夾著張彩畫，小女孩坐在壁爐前打盹，她面前有棵掛滿紅花彩帶的聖誕樹，樹下擺著包裝精美的禮物。

她腳邊也有一籃禮物，一盆聖誕紅。這是從雜誌剪下的廣告，濃郁的聖誕氣氛，一見就愛。

現實生活已讓我明白聖誕老人送禮物給小孩，那是虛幻故事，

可我仍然是喜歡雪花紛飛的夜晚，有聖誕老公公駕著雪橇在空中奔跑送禮物給所有的乖小孩。

80年代商人不炒作聖誕節，地方政府也不會舉辦聖誕樹點燈，與民同樂活動。

我們做小孩子的慶祝聖誕節，就是到書局去挑幾張聖誕卡，寄給同學。

日劇裡，男女主角會在聖誕夜吃蛋糕，奶油蛋糕太貴了，買不起，吃巧克力也行，

奢侈買甘百世巧克力來吃，平常，我們能吃到七七乳加就很高興了。

幾個人像辦家家酒似地，泡了立頓紅茶，分食巧克力，

交換禮物，無非是鉛筆橡皮擦筆記本這些文具，還特別買小紙袋來裝，

阿寶就說過，裝禮物的紙袋比禮物貴。

聖誕舞會，離我們很遙遠，只聽同學說起她姊姊和同學去參加舞會，卻被警察取締。

需要父母去派出所把人保釋回家，免不了一頓打。

唉，原來跳舞是犯法的事呢。

那時，還沒聽過紐約市洛克菲勒前，聞名世界的聖誕樹。

我心目中最佳最棒的聖誕樹，就是學校附近那家中藥店，

每到十二月，必定擺放在偌大店舖中高大聖誕樹。

我和同學放學後，會成群結伴站在玻璃門外觀望。

兩三天後，她們失去興趣，一棵樹，有什麼好天天看,就不去了。

我獨自一人，也不敢明目張膽站在人家店門外看聖誕樹，更怕遇到認識的大人，

那些婆婆媽媽會告訴媽，媽會跟老爹講，免不了又要挨一頓罵。

我長大後，這個城市，到了十二月，也變得很有聖誕節氣氛，

到處看得見商店、學校、路樹、裝飾聖誕燈飾。

還曾在一處社區前，看見擺個馬槽，裡面睡著聖嬰娃娃。

變成大人後，在被愛的時光，朋友帶我去開幕不久的百貨公司地下美食街餐廳吃飯。

那頓飯吃的難受，刻意左耳進右耳出，不聽他反覆說著疏離的理由，眼睛盯著廣場那棵巨型聖誕樹。

看著那綴著金蔥彩帶，金球燈飾，小雪人，紅色小拐杖，長襪子，最頂端五角星的聖誕樹，我進入無限想像，想像大雪紛飛，

沿街童話裡的房屋中，都亮著燈，溫暖的爐火，映照圍坐在聖誕樹下拆禮物的大人小孩。

在街的另一頭，叮叮噹，叮噹噹的鈴聲響起，原來是麋鹿拖著雪橇奔馳在雪地上。

它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胖敦敦的聖誕老公公，笑容可掬揹著滿袋禮物下車來。

他手腳俐落的爬上屋頂，撥開皚皚白雪，從煙囪滑進屋裡。

聖誕夜，兩旁的路樹掛滿閃亮的小燈泡，火樹銀花，美麗而耀眼。

而我獨自一人在空蕩蕩的街頭，聽著燈光明亮屋內傳來的歡笑聲，

地面厚實白雪那長長一對腳印，是我留下的孤獨印記。

我躲進這白色夢幻裡，逃避他開口說：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