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記事
今年春天,我經歷了一波三折的檢查手術。幸好,最終沒什麼太大問題。以此紀錄下這次手術,也當作是對自己進一步認識。
檢查
去年工作時,我體檢查出1.9cm大的乳腺腫塊。顯然,當時的我沒放在心上,回想起那會的狀態其實已經很不對勁。我整個人都陷入在工作泥濘之中,抽不出完整的身心去面對身體問題。
直到最近,我才緩緩複查。原本我以為最多只是結節。首先,第一次在b超室檢查,醫生反覆塗抹掃描我的胸部,一直擠壓胸部的腫塊。每次擠壓,都加強我對腫塊的存在感知,即便我有些痛,也只能望著天花板,也感受到這次檢查時間有些漫長。突然間,醫生跟我說需要另外一個醫生來掃描看看,我心中開始感到不妙……結束檢查後,檢查醫生看到我還站在門口看報告,開始催促著快給科室醫生看。
回到科室後,醫生跟我說這個腫塊太大,必須要做手術。當下的我還在詢問:我是否真的必須要做手術。我還以為可以不做手術。隨後,醫生解釋這個大小已經達到手術指徵,且進一步判斷到底要怎麼做手術。當我聽到了病情對良性、惡性和癌症的不同判斷,從微創到整個打開胸部的不同手術方案。我有些恍惚,這些事原來可以離我這麼近嗎?
後來,考慮動手術原因,我換成一家更專業的醫院。那會的我比較平靜和樂觀,一個人去醫院做完全程的檢查,也對4b還沒太大擔憂。醫生上來看到這個報告,立馬安排檢查四件套再決定手術方向:影像拍照、鉬靶檢查、b超檢查和穿刺安排。兩次b超評級依舊維持在4b。隨著檢查進行,情緒逐漸繃緊。鉬靶檢查和穿刺檢查過程比較令人痛苦,一個是無情擠壓胸部的機器,一個是考驗心理準備。穿刺雖然有局麻,當它像一把細槍以迅雷掩耳之勢打下去取出組織,那三下“啪!”的聲響卻嚇到我。
等待
接下來是在等待的時間,這種未知的等待非常折磨我。那陣子心裡就如同網友說的:在等一場審判。
第一週等待穿刺結果,那會我從來沒經歷過這樣的檢查,也沒護士提醒穿刺部位會瘀青,第三天看到胸部上瘀青一大片,又黃又綠,嚇得我以為感染……當我急忙線上問診告知是正常瘀青。後來,等到結果卻被提醒要做免疫組化,我的災難化思維啟動:這是不是意味著不太好,不會是惡性吧?!這又要等上一週,等待時候反覆安慰自己會沒事,在網上看各種帖子,手術相關和玄學帖子,祈求一些健康好運的加持。
幸好,穿刺的免疫組化結果是良性纖維瘤,確定做微創手術。
術中-術後
因為經期,手術排到一個星期後,而且我還是加號的手術,直觀感受到乳腺疾病手術是有多少台。
乳腺科室一直很多人。當天看到微創手術等待室,有很多人跟我一樣等待手術或術後觀察,一看大家看著都挺年輕,感受到乳腺疾病的年輕化,在這種環境下的大家真是不易。
中午,朋友陪著我等喊號做手術。我們以為科室應該會午休,結果1點多喊我進去做手術,脫下上衣,躺在手術檯,看著頭頂上的手術燈照出我的軀體。稍後,醫生蓋上手術罩,只得一個孔留透氣,眼前只有藍色的手術罩。醫生開始給胸部消毒,進行b超定位(後來才知道胸部上的劃痕是針劃出)。醫生開始給我打局部麻醉,一針下去還是痛,也感受到胸部有麻醉劑打入的感覺,脹脹的。麻醉的時候還是漫長,令人不太舒服。突然,胸部感受到一個機器的進入,麻麻的沒感覺,感覺螺旋刀衝衝進去,扎進身體。此後,全程的我聽著旁邊的機器“滋滋滋”的聲音,當時只覺很像洗牙時旁邊的吸水機器一般。從一開始不習慣,到逐漸習慣,然後,手術就結束了!醫生跟我說,這個腫塊看著跟普通腺体差不多,但也要等最終病理結果。
待醫生纏好繃帶,我上半身僵硬地走出手術室。那會的我還不知道繃帶的厲害。那三天繃帶緊緊勒住上身,最痛苦的時候是睡覺和起床。躺下來時候,感覺胸前緊緊一繃,吸入的空氣都變得細細的。起床時,翻身感受到緊勒,稍微動一下,就會感到拉扯的痛苦,也不敢隨意輕舉妄動。
又一次檢查
當我還在緩慢術後休養生息。有時候正當你最放鬆的時候,生活開始給你一記拳頭。
当我查看病例報告時候,又看到熟悉的提醒:未排除非典型增生,需要加做免疫組化檢查。本人以為靴子早已落下,結果它懸在空中,搖晃晃地提醒我。此前,我一直繃緊的情緒也短暫失控。因為我認為做完手術,一切都会告一段落。
災難化思維也再次發揮它的作用:我是不是又要二次手術,是不是意味著惡性腫瘤……我痛苦地認為自己己沒辦法再承受這些結果。那晚,我再次為自己沒辦法控制擔憂和恐懼而崩潰,我又要开始承受前兩週的不确定心情,被焦慮和擔憂如繩索般勒在脖子上。即便如此,我內心深知:最終,我還是要安慰自己去接受現狀,去面對它——掛號做檢查等結果。
在兩次等待免疫組化結果時,我對自己最好的安慰——先過好當下。我也進一步認識到災難化思維時是如何影響自己。這樣的恐懼時常快要把自己淹沒,災難化思維實在不可取。最終我也在盡力陪伴了那個愛災難化思考的自己。
幸好,最終結果排除了非典型增生,之後定期複查即可。
观察
通過這次的病情,我感受最深是又進一步認識自我。我也意識到要把自己身體和調整生活方式放在優先級別。雖然這次手術檢查以一種難受方式進行著,但是,它就像一面鏡子映照更深的自我,那些在日常裡被習慣性忽略的自己。
同時,我這次借助chatgpt和自己聊天梳理,發現頗有效果。在面對手術的焦慮和害怕裡,也洞察到我對家庭關係的理解,對情緒和身體的察覺。
1.自我身體接納
在這次手術,我反覆出現自責情緒,即我的身體怎麼這麼弱?我怎麼會把身體搞成這樣?我以前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身體,反而要以那樣生活方式對自己?這種情緒很複雜,一會是自責,一會是對過去自我生活方式的不理解。其實,本質上也是對自己的不接納。比如,自責實際上很希望可以好好照顧自己,但沒做到原因也是過去兩年都把自己扎入工作泥濘之中,沒有在那些掙扎的當下及時做好梳理和清理,以至於身體積壓過多而出現問題。
2.憤怒情緒處理
乳腺疾病很難不讓人反思自己的情緒,反思我自己脾氣裡的那些憤怒和煩躁時刻,有時候我自己待人遇事的那些情緒波動是否有必要?
我也反思自己以往生活方式和情緒。這次病情與上份工作脫不了干係。想到以前工作裡那些壓抑和憤怒的日常。當我面對無理的工作要求,我表面選擇壓抑自己去順從它,私下只能怒火中燒,結果卻讓有毒的工作情緒吞噬自己。比如:我用深夜刷視頻解壓,試圖從影視劇裡逃避白天的高壓;用高油高糖的食物餵食自己以達到解壓……回過頭看那些當下,我顯然沒有很好釋放這些情緒,隨著它們積壓,我的身體滯後性地顯現處這些情緒的傷害,比如這次乳腺問題的出現。
當我和朋友聊天回溯那些工作憤怒嗎,看到憤怒的背後需求究竟是什麼?我發現自己反覆把“我不能接受他們這樣……”掛在嘴邊,意識到我有自己的“頑固”工作信條,我對自己的工作節奏需要有掌控感。然而,現實不會按照我所認為的信條進行,我也沒有辦法改變這些工作裡的人。我能改變的是自己。但是,當我寫到這裡有些無力,在那些情緒上來的時候,我時常無法控制憤怒,試問,我能怎麼改變自己呢?總而言之,我不想再那麼勞氣。在以後的工作裡,我要改變自己這股牛勁,學會怎麼鬆弛平和應對工作和生活的雞毛呢?先從及時察覺自己的情緒開始吧!
3.對家庭關係的察覺
一開始對於手術檢查的恐懼擔心在於:如果病情嚴重,那自己是不是給家裡人添麻煩?我也會擔心金錢上支出。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習慣性不太想依賴父母,也沒辦法把家庭關係當作最後的安全港灣。
後來,做完手術那天我還是給母親打電話告訴這件事。結果母親非常驚訝,語氣都變得小聲和柔和,說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我可以陪你一起手術的……我有些忘記具體的對話,只是從那晚通話突然感受到父母其實很關心,只是有時候那些關心話語或者形式可能不是你想要的形狀。也許和父母建立的連結確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難,有時,作為子女是得先走出一步。
同時,這次生病也讓我醒悟到建立一些支持自己的安全網絡系統。往後,我真的得把自己身體和調整生活方式需要放在優先級別。怎麼好好對待身體,察覺身體,滋養它是很需要自己去思考和調整,這是以後的重要功課。
後按:在開始做手術時,我曾和朋友輕鬆地說,我又有新的寫作素材。
整個手術檢查過程,我經常用enno那首《人生很難》安慰自己。我一直覺得這首歌前後兩段是不同心境。是啊,人生很難。是啊,人生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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