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俄罗斯人的幻想在俄攻乌后破灭

在很久的犹豫之后，我还是在一个软件上发表了如下动态。

翻译成中文：如果俄罗斯人对于战争没有任何同情，ta们不配被尊重，不配为人。

至今只有一个女生留言，“о чем ты это "。

我删除了她的评论。

之后又有一个女生问我是哪一场战争。我打了СВО.

但是心里又凉了半截：让她们耻辱的战争，竟然不止一场。

（确实不止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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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俄罗斯人的怨气非常久，或者说，这是一种幻想被现实背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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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乌战争爆发时，我正在上大二。当时俄语外教教我们胜利日。

当胜利日或者别的什么节日就放几近雷同的PPT，是许多老师用来偷懒的方式。

那天，当这个老师照常上课，言及军人的牺牲慷慨激昂，我问她：“如果你们反对德军侵略，并且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土的行为自豪，你们为什么要侵略乌克兰？”

老师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坨大便。教室里似乎骤然臭气熏天。

我觉得有些窘迫，然而希望她给我一个符合当时我对俄罗斯人想象的解释。

她愚蠢地说：“因为乌克兰人是纳粹。”

我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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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乌战争之后，经常去乌克兰访学的实践课老师不便再说自己访乌的经历。

最后一次她想说时，突然窘迫而抱歉，之后就再也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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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希望俄罗斯人给我一个解释。然而这个问题让我和无数俄罗斯人绝交。

说无数太夸张，只不过是每一个曾经认识的俄罗斯人而已。

或者说，前不久认识但是最终还是让自己对ta音讯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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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一个女孩对我说，她讨厌战争，因为她哥哥攻乌的时候腿受伤了 。

我不知道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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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对我如同对妹妹一般的俄罗斯女孩，对我说谈政治她就不能回答。因为政治很复杂。

我曾经也以为这涉及政治复杂，试图理解她，却最终找到脑子。

她就生活在俄乌边境，她说因为战争生活困难。

那么，对于侵略乌克兰，她怎么不能发表一些观点。

我让她评论普京了吗？

不。

我只是想问她，对于俄军侵略另一个国家，她同情那个国家吗？

这个问题，怎么会让那么多俄罗斯人拒绝回答或者不仅拒绝回答还称我不礼貌呢？

难道说，对于简单的人性的标准，有如此大的疑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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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看完《狗牙》，突然一切清明。

记忆回溯，普京刚刚动员的时候，美国之音放了一个39秒的视频。

那些俄罗斯人挺着身子被带上车。标题是“反对普京动员预备役 俄罗斯400多名抗议者被捕” 。

又想起曾经看的一篇新闻，当时有一百万人逃离俄罗斯。

不过我一直以为，留下来的，也反对战争。

现实却暧昧模糊，让我的希望最后像拳头陷进泥地里，拔不出来。

那是更多但是在我眼里更加软弱扭曲的俄罗斯人，或者说，在我眼里不配为俄罗斯人的俄罗斯人。

因为对所谓书籍电影里展现的勇敢、正直，ta们截然相反，残缺怯懦。

对于基本的人性，ta们也已经陷落了。

学姐说，不要通过文学作品或者别的艺术作品影像资料甚至新闻，去定义一个国家的人。

我说，那我通过什么呢？

通过许多人实际旅游的经历，看到一群流氓？

或者看到那些把中国留学生的行李丢出来的俄国学生？

或者通过一群要钱的警察？

或者通过那个让人汗颜形如中国国家博物馆复兴篇章一样的博物馆？

或者通过一群对于现实漠不关心的人？

或者，其实ta们就是一群“人”，而那些文学作品里面闪现的智慧勇敢真诚，湮没在一群一大群灰色晦暗的人迹中。

学姐说：本来许多人就只是普通人而已。

我无言以对。

却还是希望自己不要希望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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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我，疯狂地搜索那些离俄但是反对俄乌战争的俄罗斯人的消息。

例如这位：

Те, кто хорошо знал актера, не сильно удивились его отъезду. Ведь еще раньше Филиппенко был ярым противником присоединения Крыма к России. Кроме того, актер принимал активное участие в организации и работе конгресса интеллигенции «Против войны, против самоизоляции России, против реставрации тоталитаризма»

（那些了解这位演员的人对他的离开并不感到惊讶。毕竟，在此之前，菲利潘科是克里米亚加入俄罗斯的强烈反对者。此外，他还积极参与组织和工作知识分子大会“反对战争，反对俄罗斯的自我孤立，反对恢复极权主义”。）

当我看到这些语句，印象里的所谓正直勇敢重新站住了脚。

ta们的事迹就像一座座可以让我落脚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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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女性的故事给了我很大鼓舞，简略如下：

“一个女生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克里米亚的时候离开克里米亚，和一个俄罗斯组织占据乌东边境的男人同病相怜，结婚，去基辅生活。

2022年俄罗斯又入侵基辅，ta们再次离开家。

她带着儿子去了德国，丈夫和俄军对抗，生死未卜。”

我当时的评论：

说实话，这和德军入侵莫斯科，俄国人谈卫国战争的悲壮没有区别。

只是这一次，俄罗斯人践踏了曾经的自己。

乌克兰确实曾经是俄罗斯的一部分，苏联时期作为独立国家加入苏联。

乌克兰人身上闪现的就是曾经俄罗斯人对抗德军的光辉。

（我非常努力地，想给自己对于俄国人卫国战争的想象，落一个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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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近一篇新闻，让我的眼睛成了“如石子般的青色”。（引用自张爱玲，形容一个人由于无语而漠然）

那篇新闻说，商店里面贩卖着俄美总统亲昵的套娃。许多俄国人相信，美国会和俄国关系缓和。

而就在ta们欢欣两国媾和，乌克兰，停在一个很远的角落，像停在停尸房即将运出的尸体。

杀人者和诛心者，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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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结果如何，我并不知道。

我只知道，对于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无动于衷的人，最后会被反噬。

只是我不知道，这腐烂会以何种方式，从肌体蔓延。

或者，早就开始了，灵魂的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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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新闻称，普京对于新闻的管控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我突然对于留下来而且兴致勃勃的俄罗斯人，感同身受。

然而，突然记起有一次坐出租车，问出租车司机的话。

当时问的是，支持中国攻台吗？

他开始的时候胡说八道，当被问及自己是否愿意服役，他摇头，说自己过得好好的，为何要去攻台。

那么俄罗斯人过得好好的，为何要去攻乌。

又有人说，许多俄罗斯人确实过得好好的，去当兵的大部分是ta族的穷人。

我一惊。

突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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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之后，我看了一部电影，听了几首歌，去哈尔滨学俄语。

学俄语的时候，听到很多俄罗斯人的故事，对于这些人充满了憧憬和敬畏。

那时的我多么快乐啊。

后来俄乌战争，一切就逐渐狰狞了。

像表面脱落，内里腐烂鲜明。

俄乌战争，把许多俄罗斯人的脸，刷上灰浆。

我想起自己曾喜欢的一首歌：

Любить страшно, я не боюсь，

Я усну и никогда не проснусь，

（爱很可怕，可我不害怕。）

（睡着之后，就再未醒来。）

我对那份幻想的坚持，又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