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的成人禮 | 我最懷念的人

能記憶最深的通常也是傷得最痛的回憶，又或是一生中的第一次。
最懷念的那個人，是人生中第一個，教導我何謂「死亡」的老師。

我父親有很多兄弟姐妹，並不是每位都能和睦相處，只有兩位姑媽最關心我家，也最寵愛她弟弟家的小女兒。
今天要說的，就是身為中文老師的其中一位。

記憶之中，姑媽家是在地鐵不能直達的中產地區，家裡存放著大量藏書。
她是一位慈祥的天主教徒，行動舉止總是帶著溫文優雅。
桃李滿門，即使退休後依然在家中為學生補習中文，當年也送了很多參考書給我，也有給我輔導過。（可惜我技能點真沒點在語文上QQ

為了鼓勵我閱讀，甚至送了我一套我絕對不捨得買的《五千年中華文化大事典》，雖然沒看全但也大概看了七八成。
有想過要送給更需要這套書的人，但為了留個記錄，還是在書櫃留著一個位

還記得小時候家景不好沒閒錢，每當看著朋友又有了新玩具走走，或是去百貨公司，我也只能投以羨慕的目光。
什麼芭比娃娃、他媽哥池、暴龍機，我最多只能買到幾十元的深圳貨色，更多的時候只能用零花錢買七毫一張貼紙，五角一片四洲紫菜。（我總和中學朋友開玩笑，說四洲紫菜是一種價格標淮XD

而我人生中僅有的一部他媽哥池和芭比娃娃，都是這位姑媽送給我的。（也是因為她才讓我感受到被他媽哥池慶生的感動和驚喜。
雖然我已經不知道那些玩具是否已經被拋棄，但我會記得是她給我的童年帶來更多的色彩。

和她相處最深刻的瞬間，是在某一次去機場送她行，她進離境大堂之前，用力地緊緊給我一個擁抱，但我只是緊繃著身體不會回應。她溫柔地抱怨一句，要求我好好地回抱她一次。
我直到長大後才知道這個擁抱的力量和溫度，但再也不會有了。

搬家長大之後，有自己的學業和生活，和親戚的來往就沒有小時候密切，只是拜年的相聚和年中一次半次聚餐。

直到十八歲左右，得知他患了肺癌的消息，據說是執教鞭時吸入的粉筆粉塵引起的。
得知消息後我們全家去了她家探訪。
看著她身形消瘦，慷慨地把自己珍藏的愛書一本一本的外送，都讓我感到心酸，但又無能為力。

最後一次見面，已經是在醫院裡面，看著消瘦蒼老的她，費力地躺在病床上向我呼喊：「啊女，你來了嗎？好辛苦啊！」
一點也看不出從前優雅的模樣，卻還希冀著不忍心看殘缺身軀的小姪女來訪，那個畫面讓我難以忘懷。

後來的情況好好壞壞，總是聽到「過了這關就安全的了」，但最後我還是從電話到得知往生的消息，甚至我還是家裡第一個得知消息的人。

後來就是在被窩裡的痛哭、第一次出席葬禮，在教堂看著發著濃裝，一點看不出生前的模樣的遺體。
苦澀地笑著吃解穢酒，讓時間治愈傷痛，直至下一次的失去來臨。

說著會永遠記念的東西，隨時間過去細節總會被人遺忘。
但情感和成長是長存的。

死亡除了分割了我和愛我的人，也分割了我的過去和現在。
只是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