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期待不期而遇

懷著期望等待，未曾約定的意外相見。期望對應的是失望，想得而沒得到的失落，可是所有自己以外的都無法掌控，無法要求和被要求成為想像的模樣。於是不期待，但還是期待，未來不會是空白，夫禍之與福兮，人生是兩股合編成的繩子。＊

只期待福卻不期待禍，並不會讓和福相倚相伏的禍不出現；期待福的同時期待禍，是違反人性的要求，也不會讓福因禍而得更多；不期待福和期待禍都超出我的理解範圍。

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列出所有的矛盾，讓思緒在各種狀態裡反覆橫跳，即使維持著沒有移動分毫的姿勢，已經想完幾輪天干地支日月辰星。

肯定還是會有疏漏，不期不是在期之後說服自己必須不期，而是本來就會有期待不到、想像不到的部分。和奠基於想像力的魔法不同，要是因為沒想到就遇不到，那樣的未來也太貧乏無趣。

無論好壞的人事物都是可遇不可求，祈願我能專注在遇到的感謝；至於求而不得的埋怨，要扼殺在想求的心之前。就像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There is nothing either good or bad, but thinking makes it so.」

語言和想法表達的是心之所向，要回到源頭，把自己的心整理好。心裡不會什麼都沒有，若是真的四顧心茫然，請將李白行路難的劍還鞘，先把自己的感受找回來。人在沒有餘裕的時候，會下意識地開始武裝，別說對世界溫柔，連好好思考自己的事都做不到。

逝著如斯的過去無法更改，曾經我把期待看做很沉重的詞彙，原本應該要有的雀躍最後都被失望掩蓋。師長的期待、社會的期待、以為別人會期待的期待、以為自己也期待的期待、以為不期不待就沒有傷害的期待，把自己活成堵塞的淤泥和走不下去的流沙。

空心的六面骰子在大富翁地圖上框啷框啷地滾動。當前後左右都是荒煙蔓草的徬徨，往上不會飛，何不席地坐下。休息只是因為需要休息，停下來只是因為需要停下來，對心裡的驚慌和焦慮拍拍身邊的空位，一起等待擲骰子的冷卻時間。

暫時的靜止不會讓世界將你拋在腦後，不會讓你被時間的洪流沖走。何況腦後和下游可能會是新的路徑，遇到的相逢可能是你往他走去，可能是他往你走來。

我看見的未來一直都不是有很多條路，不知道如何選擇；而是一大片草原，根本看不到路。沒有路就沒有路，虛長這些歲月開始知道，世界上並非只有陽關道和獨木橋，沒有規定必須斬草開路和披荊斬棘才得以前行，畢竟如果我看見的畫面是叢林，總不可能放火燒山。

彎彎繞繞地走是走，腳下能踏足的地方是不期而遇。雖然是想要不一樣，但不是為了不一樣而不一樣，只是不違本心的就活成這樣，甚至不是我曾經想像的模樣。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夫禍之與福兮，何異糾纆。」──〈鵩鳥賦〉賈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