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林奕含

“文字最是自娱自乐又苍白无力。”已经想不太起来当时写下这句话时我的感受了。今天在读《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后记，看到她写，“文学是最徒劳的，且是滑稽的徒劳。写这么多，我不能拯救任何人，甚至不能拯救自己。这么多年，我写这么多，我还不如拿把刀冲进去杀了他。真的。”

我突然发现喜欢躲到文字里的人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高中的时候我读《房思琪》，尽管我痛苦，但我们所经历的痛苦并不总是同一种。那时候她才刚刚去世。对于她的文字，我并不太能感同身受。那时候我更喜欢啃大部头的书，用一些哲学的词汇来装点自己。林奕含的文字是“小女孩的文字”。像小女孩的蛋糕裙层层叠叠，有一种繁复且幼稚的美感。

是的，“幼稚”。直到第二次读的时候我才发现这种幼稚的灵气是何等的珍贵。我读到她的比喻，像是出土的古物上精致繁复的花纹。我觉得少见，我觉得稀罕，但我更向往大人的文字，像是站在他们的肩头俯瞰一样狐假虎威的威严。

而我轻视小女孩的文字，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每个人眼里的不同。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眼中世界的不同。

她是多好的一个女孩。她将那些触碰她文字的孤独灵魂称为“等待天使的妹妹”。我在她的文字里读到了她对于这些灵魂的珍视，她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把她们用天鹅绒包裹起来，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小心翼翼的捧着，却还害怕伤到。她殷切的守护着她们，希望她们成长。她说“没有人比你更值得幸福”。那样的柔软，那样的柔软。那样的谨慎，那样的珍视。“一百个棉花糖的拥抱。”

为什么是棉花糖？我想她在写房思琪的故事的时候，她肯定带着美丽而又脆弱的担忧。她太明白那些渴望被拥抱的灵魂有多么脆弱了。她知道那些妹妹都在等待天使，等待被拥抱。她也知道那些妹妹承受的太多，她们小心翼翼的环抱着自己，她是那样的心疼她们，哪怕是棉花糖一样的拥抱都担心自己会不会不够柔软。

等待天使的妹妹。在读着她书写的文字时的我似乎也被天使亲吻。我在她的文字里看到了最纯粹的爱意，那样柔软。她希望有天使可以拥抱这些痛苦的灵魂，而她能做的只有写字，所以她自责不堪。

咨询师对她说，会有人读懂她书里的密码。她问，“真的吗？”尽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但是最后选择和这个世界告别，是不是因为你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有天使那样柔软又强大的能力？

等待天使的妹妹。其实你就是天使本身。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人类身上最柔和的善意。读着你的文字的我像是被棉花糖亲吻了千万遍。我是那样深刻的感受到你身上的美好。

只是我终究还是读到的晚了一些。我看到你在文字里的懊悔。你心心念念那个没有等到天使的女孩，你看到了她是多么的宝贵，所以她的离开让你这样的痛。

此时此刻我坐在这里，我感到一种微妙的错位感。你在时隔多年的讴歌里写不尽对那个女孩的爱和遗憾。而此时此刻我坐在这里，时隔多年，我似乎明白了这种失去的重量。

2017年的4月27日。那个时候我在干嘛呢？那个时候我应该是初三，在学校上课。

我想，如果可以回去。用我现在已经成熟的躯体，不敢说我同样带着成熟的思想，但是我同样看到了你期待的天使，我知道她一直守护在我身边。

如果可以回去，我想我会给你亲吻，我想我会给你拥抱，不是像棉花糖那样柔软的，而是紧紧的拥抱。如果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初恋，我们可以去遍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乐园。我们可以一起躺在铺着毛绒毯的飘窗上看风的形状，我们可以将手伸到对方的指间，感受你的发丝蹭到我脸颊时候微微的痒。我想和你看黄昏时天空镀金的晚霞，我想和你分享我小时候看的幼稚读物，我想和你讲讲小蜜蜂和小狗的故事，还有夏天的阳光和你最美丽的模样。我会去台湾，去你写字的咖啡店。你会被我的贸贸然吓到嘛？可能会吧，但是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期待着这个拥抱。

如果你欲吻，如果你欲相爱，如果可以回去。好，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