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戶港口 ‧ 離散者

原來這是一個關於離散的故事。

我沒有經歷過那個動盪的年代。在我的認知裡面，神戶港一直是一個旅遊勝地，有巨型純白立體「KOBE」拍照字母；有作為地標的紅色燈塔；有置身於海中的輪船豪華酒店，一切都是平靜、安寧而唯美。

神戶作為國際質易港，自1868年起擔任起重要的經濟樞紐，亦因此吸納大量外國人移居這裡，享有「世界都市」之名。除了有聚集過百間中式餐廳的中華街——南京町外，山上亦有大量異國風情的西式洋樓，形成自成一角的北野異人館區域。此外，市中心的街道內不時會見到各種歐洲建築，一時間讓人忘記自己身在日本。不同的文化在此相互交織，形成另一種獨特的地方氣息。

很多人關心什麼人來到神戶，卻甚少有留意，什麼人離關了神戶。

神戶港內有趣的景物多不勝數，但置身於叢林中的一尊家族銅像莫名地吸引了我的視線：看似是一家三口的家人遙望大海遠方，身裝整齊套裝的父親和母親之間有一少年，下面的石座刻有「希望の船土」。在他們眼中，前方茫茫一片的大海有著怎樣的「希望」？那裡有他們期盼的未來嗎？

在那個日本由武士封建制度過渡到西方資本主義的年代，國內人口急速增長，出現了勞動力過盛的問題。於是，20世紀初，日本與巴士簽定輸出移民的協議。1908年，首輛移民船「笠戶丸」於神戶港口出發，載有165個家庭，大多為契約勞工移民，將於咖啡豆園工作。笠戶丸的出現，標誌著日本移民時代的開始，自此國民花果飄零，與家鄉遙遙相對。沒有人知道他們當時是抱著怎麼的心情上船，可能有的夢想著衣錦還鄉，有的期望尋找更好的生活。一百年過去，首批移民的名字仍然被完整地紀錄下來，部分人的確回來了，更把咖啡豆技術帶回神戶，開設自己的咖啡廳；有人落地生根，組織了家庭，世世代代在異國生活，從此多出了一個身份。更多的在歷史洪流中不知所終，可能再次飄到他國，可能最後無法捱過艱苦的環境。

作為國境的邊界，神戶港口曾經歡送過移民勞工，亦曾經接收遣送回國的士兵，無數人在此進出。它紀錄著不同大時代的歷史事件，同時亦盛載小人物們的人生的轉折點，或淚別，或回家，都始於神戶港口。

那一刻，我感覺神戶港口比我想像中的要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