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戰爭直擊|從白俄羅斯流亡、倒戈的戰士
(原文刊載於集誌社)
撰文、攝影|獨立記者陳彥婷
「真正的權力,我們日日夜夜為之奮戰的權力,不是控制事物的權力,而是控制人的權力。」《一九八四》
在俄烏戰中,世界多國都是站在「被入侵者」的那邊,由2022年2月開打至今年四月,單是美國已發放約700 億歐元(約5900億港元)的人道物資、武器、財政支援,歐盟等多國又向俄羅斯發動制裁,當連俄羅斯的盟友中國亦未有高調表態支持「特別軍事行動」,惟有一國對他「不離不棄」,那就是白俄羅斯。白俄羅斯一直與俄羅斯抱着友好關係,總統盧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聲稱沒有「直接參與」「特別軍事行動」,又任由俄羅斯坦克駛入自己的國土進行「軍演」。鄰近白俄羅斯邊境的波蘭,其總統在 8 月 22 日證實俄羅斯向白俄羅斯輸送短程核武,亦擔心戰事蔓延,派發更多士兵駐守戒備;立陶宛共和國亦封閉兩個與白俄羅斯的關口。就此,白俄羅斯雖不是主謀但亦變共犯,為了「盟友」、「鄰居」而被孤立,但非所有白俄羅斯人亦想與世界為敵。
有白俄羅斯人默默地來到烏克蘭參戰,以行動與國家唱反調,當中有不少曾參與2020年反政府示威。三年前拿起球棒、舉起橫額,現時拿起槍枝;三年前在瀰漫催淚彈的煙霧中,今天他們在槍林彈雨下,壓上生命,為了打破外界視白俄羅斯為俄羅斯的親密鄰居、「普京的幌子」的印象。獨立記者陳彥婷與他們見面,談到他們的身分認同、如何從失敗的經驗站起來,烏克蘭的戰爭對白俄羅斯未來的啟示又是什麼。
24歲 Ginger 從和理非到自由戰士
「該死的,四天任務,兩天放假,打算回來睡個覺、打機,但這邊上網的裝置便壞了。」Ginger一臉氣餒,「Ginger」是他的代號,在烏克蘭作戰的士兵因安全緣故,都是以代號相稱,24歲的他一面稚氣,有着亮眼的橙紅色鬍子,代號便是這樣而來。「既然上不到網,你想看我在前線作戰的影片嗎?」
那個安裝在Ginger胸前的行動記錄器,紀錄士兵在戰場上的一舉一動,視覺如與Ginger同行,他瑟縮在頹垣敗瓦的一角,以左邊所餘無幾的大樓牆身作掩護,「現時剩下3、4層樓的大廈,本來是9層高的。」電腦前的Ginger淡定地望着螢幕中的自己說,他踏着一地灰白色的灰燼,雙手扛著步槍,敵方槍聲只在數米,背景響着大砲聲,他右手拉着拉機柄,嘗試上膛,「卡卡卡」,灰燼卡著裝置,三次失敗,一連動作未有看到他的表情,但手的節奏趕快起來,右手再拉一次拉機柄,清脆的機械聲,似是成功。他身處的是現時俄烏之戰中最激烈的地方,因保安理由未能公開透露,小隊現依附在烏克蘭第79隊空降部隊內的重型步兵,在烏克蘭東部頓巴斯地區的南面作戰,負責使用重型槍械、迫擊炮、無人機等。
服五倍劑量腸胃藥 出任務四天不用上廁所
八小時在前線作戰,回來就近的基地小睡數小時,喝個咖啡又衝出去,Ginger已經練成了閉眼就能睡著的技能,「有次睡醒才發現入口被敵方的坦克炸爛了。」作為步兵,需要背着重甸甸的背包、整副武裝走至少五公里路,前往戰壕,為保密行蹤,慎防被敵軍伏擊,他們甚至要在泥濘、草地、灰燼下爬行。看着他收拾背包,帶的是數公升的飲用水,接下來是一些罐頭食品,「其實在前線,你只需要咖啡、香煙與能量棒。」他有點埋怨地說,「最理想其實是吃2條大裝 Snickers,因為它既含高熱量,又不像其他能量棒般會黏口要喝水。」他邊解釋邊吞下灰藍色的膠囊藥丸洛哌丁胺(loperamide),「這是為腸胃炎的人而設,可以止腹瀉,但我吃五倍劑量,出任務的4天就可不用上廁所。」
非人生活,此前從未有作戰經驗的少年,問到在這接近被夷為平地的地方作戰,你不怕嗎?Ginger不假思索地說,「不會呀,在戰場上我就如打上類固醇一樣,靠腎上腺素來支撐着。」他想了想,「我在前線都掛著笑容,愈是危險,笑得愈大。」聽上去荒唐,心底裏他並不是喪掉理智的向前衝,但當來到戰場,他只可投入角色、走入敵陣、萬分專注、留意被攻擊、受傷補血。這刻,Ginger的人生就如一場電動遊戲,只希望任務完成,可以全身而退。
少年過着戲劇性的生活,俄烏之戰每天亦有着戲劇性的變化。6月23日,俄羅斯私營防務承包商瓦格納集團(Wagner Group)的創辦人普里戈津(Yevgeny Prigozhin)以「必須制止軍事領導層的罪惡」為由發動兵變,兵團一夜間大舉走向莫斯科,成功在近乎零抵抗下,裝車隊駛入南部城市羅斯托夫(Rostov-on-Don),掌控其國防總部,全球嘩然,甚至有人形容為「東歐之春」。網上震撼畫面中夾雜了一條影片,片中成立白俄羅斯反對派兵團的Valery Sachashchyk中校,魁梧的身影,以洪厚的聲音號召白俄羅斯民眾反抗:「……或許他(俄羅斯)會勝利,然後要求半成人口去烏克蘭服役當死士,或他發現烏克蘭無機可乘,反把槍口指向白俄羅斯,來賺取政治籌碼,我們知道的是,盧卡申科領導我們的親俄之路是個死胡同……我們要不就利用這歷史時刻來變成一個繁榮的歐洲國家,或我們會輸掉所有,而白俄羅斯人民共和國(Belarusian People’s Republic)只會成書上歷史……」
然而,這變奏在24小時內峰迴路轉,盧卡申科從中斡旋下,普裏戈津與普京達成共識,瓦格納兵團在莫斯科外約200公里轉向撤退,普里戈津流放白俄羅斯,兵團內的士兵可選擇加入俄羅斯國軍或是遷移至白俄羅斯。在 8月23日, 普裏戈津乘坐的客機在距離莫斯科約180公里的特維爾(Tver)地區墜毁,機上10名乘客連同機組人員全部罹難,俄羅斯政府未有解釋事故原因,但外界猜測是總統普京復仇所為,向世界展視背叛者的最終下場。俄羅斯「內戰」風波就此告一段落、烏克蘭的戰事未有轉機、白俄羅斯反對派未能乘機推倒政權,一幕幕歷史性的「可能」紛紛告吹。
Ginger前腹上有「23.34」的紋身,白俄羅斯政府在示威期間多次以《行政過失法》(Code of Administrative Offences)下的第23.34條「違反組織大型活動」規定,來起訴示威者。
白俄羅斯的「自由之夏」
對白俄羅斯人而言,「可能」被幻滅已不是首次。2020年8月9日的總統大選,電視畫面傳來盧卡申科再次勝出,自前蘇聯瓦解後,從1994年起上任至今、連任成第6屆白俄羅斯總統。選舉前近七成民意傾向的反對派領袖季哈諾夫斯卡婭(Sviatlana Tsikhanouskaya)不接受結果,斥選舉受賄作假,不公不義驅使成千上萬的民眾上街示威,在首都明斯克的獨立廣場聚集,要求盧卡申科下台,推翻極權政府。獨立廣場上人民揮動反對派代表白俄羅斯人民共和國的紅白旗幟,數以十萬計的白俄羅斯人無分年紀,晝夜不斷地留守廣場,有人舉起橫額,「我們孩子的未來就在你手上。」信息很明確,是人民對自由的渴求、未來的嚮往,示威浪潮蔓延其他城市。那時候,20歲的Ginger亦在場,就在手機燈搖曳的那刻,點燃了他對這土地的祈許。他協助示威者製作橫額,和平理性地坐在廣場內,直到入夜,示威者受警方催淚彈、橡膠子彈等武力鎮壓,他開始拿起噴劑塗鴉政府的大廈,號召更多人來到廣場,最後他由一名「和理非」,變成了一名「衝衝子」,舉棍打向用武力驅散示威者的警察,衝突亦同時升級,示威者製作汽油彈,警方以實彈還擊。
少女Dasha:強權下敢為的人不多
這些,當時19歲的金髮少女「Dasha」都看在眼內,瘦峭的她與身邊的示威者走到最前,1.8米的高挑身影搬弄鐵馬抵禦警察前進,盛夏的日光灑在這些孩子上,汗珠滑下臉蛋,那是自由之夏,但强權下敢為的人不多,她眼眸看到是白俄羅斯人的懦弱,「有示威者被警察毆打,群眾只是在看,甚麼都沒做。」她語帶激動,「那些人沒有團結去抵抗警察驅散反對者,拍片好像對他們更重要。」
白俄羅斯一役未有理想的下場,盧卡申科姿態強硬,以一身避彈衣,手持步槍下直升機步入官邸,互聯網、媒體被相繼封鎖,季哈諾夫斯卡婭流亡到立陶宛共和國,發放錄像影片,「人民呀,請務必小心。」一身素色衣服,簡單妝容,她多次停頓,「在當前處景下,沒有生命⋯⋯是值得(犧牲)的。孩子是我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500 記者 3.5萬示威者被捕
有指坦克開向明斯克的街道,那前蘇聯時期遺下的寬敞街道,無情地輾過種種「可能」。年間,反政府媒體被掃蕩、超過500名記者、約3.5萬名示威者被捕,近千人被指遭毆打、虐待。至今年6月,仍有當時參與示威的人士被控襲擊執法人員、串謀推翻政府、參與恐怖主義活動等,其中流亡的異見分子Vadzim Prakopyeu被判監禁最高25年,而流亡的季哈諾夫斯卡婭則早在今年3月,在缺席聆訊下被判叛國罪成,面臨監禁15年。惟極權下監禁並不足以懲罰反對聲音,盧卡申科在今年3月簽署通過,任何被判叛國罪的官員與軍官都可判處死刑。
隨示威遭鎮壓,恐懼開始在人民間滋生,白俄羅斯的街道繁華卻悄然安靜,對於自由的落空,失望來襲,Dasha陷入無力感中,「你不能打電話給任何人、不能隨意地在網上發表意見,因為到處都有人在看,差不多每平方米都有警察駐守。」她白天上學、晚上借酒消愁,麻醉自己的傷痛,躺在床上,她細讀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的反烏托邦小說《一九八四》,讀到故事情節反映現實的畫面,淒然悲涼直襲心頭:
「一個人怎樣對另一個人實施權力,溫斯頓?」
溫斯頓想了一下,「通過讓他受折磨。」
「完全正確,通過讓他受折磨。服從還不夠,除非他在受折磨,否則你怎麼能肯定他服從的是你的意志,而不是他自己的意志?權力就在於對別人施加痛楚和屈辱。服從就是把人們的頭腦撕成碎片,然後再按照你自己的決定拼成新的形狀。」
《一九八四》第三部
「有別於烏克蘭人(2014年)的「廣場革命」,白俄羅斯人未有激進地反抗盧卡申科政權,人們沒有團結起來,沒有守望相助,我們選擇上演一場「康乃馨革命」(源自1974年葡萄牙殖民地和平、不流血革命)。或許我是很激進,但我是這樣想,假如你與狼共處而他們攻擊你,你要不防禦,要不反咬對方一口。」Dasha回憶着,少女的代號「Dasha」啟發自蘇聯時期的重型機關槍「DShK」,她右手臂內側刺有展翅的白俄羅斯國鳥黑鸛,紅黑的羽毛背後是紅白橫條的旗幟,那是自由的象徵。
在無法容納反對聲音的社會,少年Ginger因逃離警方拘捕,與家人跑到歐洲尋求庇護,嘗試過一種新的生活。「我一直感到很內疚,覺得自己未有盡力。」恍恍地過了大半年,在2021年的秋天,有天來到烏克蘭南面沿海城市敖德薩,模糊地看見遠處的海岸線駛來一艘俄羅斯戰艦,他嚇呆了,再睜眼後發現只是幻覺,但他發現雖然切換地點,極權強大的的力量似是既躲不開、亦逃不走,再次在他平穩的日子翻起風浪,他別有所思⋯⋯
指揮官的一句號召:白俄羅斯人,來,我們去作戰吧
2022年2月24日,Ginger的夢魘成真,俄羅斯的軍隊乘虛而入,由白俄羅斯長驅直入烏克蘭首都基輔的近郊,Ginger當下在喬治亞州拿着被視為「侵略者」的白俄羅斯護照,走入烏克蘭加入國際兵團當兵,而在白俄羅斯的Dasha,亦受白俄羅斯人組成的卡利諾夫斯基兵團(Kalinoŭski regiment)指揮官的一句號召:「白俄羅斯人,來,我們去作戰吧。」便二話不說,收拾簡單的衣服便來到烏克蘭,未有如不少烏克蘭女兵,當上新聞官、後勤的角色,巾幗不讓鬚眉,她隨隊伍走上前線,成為卡利諾夫斯基兵團中的惟一女將,擔任砲兵。
二人輾轉加入這個在今年六月才成立的另一白俄羅斯兵團,兵團的創立與統籌人Valery Sachashchyk 中校,恰恰正是季哈諾夫斯卡婭反對黨組成的防衛與國家安全代表。Valery中校同樣在2020年示威時,在白俄羅斯距離波蘭邊境的布列斯特州(Brest)上街,阻擋警察衝向示威者,期後留在波蘭生活。或許是命運作祟,他們三人,與其他兵團內的人,就白俄羅斯的不滿而離開,離散在世界各角落,但又因着這場戰事,再次聚集起來。據Valery中校所指,兵團更大的目的,是為解放白俄羅斯的反對軍(Armed Forces of Free Belarus)打下作戰基礎,先在烏克蘭參戰時累積作戰經驗,他日反抗盧卡申科政權時,可避免不必要的流血犧牲,他在宣布兵團成立時曾發表講話,「我們一向都是一國的人民⋯⋯我們沒有理由與自己人發生衝突,別忘記我們的宗旨是守護國家的和平與自由。」
「這是我們要背負的內疚。」
這群約20人的兵團,大多沒有當兵經驗,不但要短時間學習使用槍械、在缺水缺糧的前線生活,甚至基於兵團屬志願兵,連武器資源亦要自掏腰包,又要通過烏克蘭的背景審查,確保不是間諜,幸好烏克蘭與白俄羅斯語言相近,士兵們溝通比其他以英語為主的外國兵團更有效,隨即成為烏兵的親密戰友,在無線電上稱兄道弟、交換國旗,加上兩國文化類同,鍾愛吃馬鈴薯,烏軍向他們發補給時,會留下額外兩大袋馬鈴薯來開玩笑。惟在兵團擔任狙擊手的Kyril Yakimovich指在這邊作戰,有需要去證明自己,「始終俄羅斯的坦克在開戰時,是由白俄羅斯邊境駛進烏克蘭,這是我們要背負的內疚。」他續說,「白俄羅斯在開戰時的表態,激怒很多烏克蘭人,這是我們的機會讓他們知道盧卡申科不代表白俄羅斯」。
前軍人祖父:如你敢與兵團踏足白俄,我會毫不猶豫向你開槍
在俄烏戰爭中夾着的這群白俄羅斯人,面向世界背負着共犯的內疚,轉身卻面對在國家內被強權下箝制、意見不合的人,縱然血濃於水,在政治當前如同陌路人。Dasha的祖父是前軍人,效忠盧卡申科政權,當他知道Dasha在烏克蘭當兵時,不諱言:「假如你敢與這兵團踏足白俄羅斯,我會毫不猶豫地向你開槍。」Dasha幽幽一句:「我先,不用客氣。」在烏克蘭,當兵是孤獨的路,但少女毫不疑慮,「我寧願在這裏過沒有食水的生活,每天在前線冒着生命危險,亦不想在白俄羅斯,在盧卡申科與俄羅斯政權下,過着苟且偷安的生活。」這位前拳擊手內心燃燒着的,還是想打倒那一頭破壞國家的狼。言談間,她深明現時只有少數人在默默抵抗,聲音雖微弱,但她意志堅定,試圖在黑暗間保留一絲自由的火焰,「我們在建立軍隊,而我認為,有天在白俄羅斯可大派用場。我們會變得強大。」
烏克蘭前線砲火聲響徹晝夜,假如在波蘭,Dasha可完成早前申請的護士課程,但Dasha在混亂中找到內心的平靜,「或許我低估了危險性,或許可以用其他方式,但我感到這比華沙(波蘭首都)更平安。我不怕,我覺得怕死是愚蠢的,而防範死亡是雙倍愚蠢。」她大聲地向在白俄羅斯的人宣告,「假如你想活得像過街老鼠,那就繼續活在盧卡申科的政權下吧。然而,假如你想要自由,真正的自由,那就為自己的未來作決定吧:加入反對黨的行列。世人後來閱讀白俄羅斯的歷史,不應是被政權篡改的。因為要不是從我們手中解放白俄羅斯,要不俄羅斯將會蠶食我們。」
兩枚手榴彈投敵人 最後一枚留下「最後的選擇」
沒錯,恐懼是靠蠶食人的不安思緒而生,但這白俄羅斯兵團面對的危險卻無比真實,兵團在短短一個月內已有同伴陣亡,而假若不幸被擒獲成俄羅斯俘虜,下場亦應不遜於「背叛者」普里戈津,就算被送返白俄羅斯,按現時的法例,同樣是一命嗚呼,甚至被極權奴役,生不如死。據他們了解,現時有三名白俄羅斯的士兵被俘虜,生死未卜。他們走的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在Ginger的避彈衣上放有兩枚手榴彈,這是投向敵人的,但在背心包裹左胸的位置放着另一枚手榴彈,這是面對敵方時最後的選擇。
生死,變成一念決擇。燈蛾撲火,無畏無懼,可能是他在過去3年間的修羅道。
「或許有時我會嫌白俄羅斯人不夠勇敢,也許我恨他們過於緘默。」Ginger一邊擦槍,一邊說,「但我覺得自己是白俄羅斯人。」在這安全屋住着的白俄羅斯人,每人都背着自己的故事,Kyril由厭棄自己白俄羅斯人的身份,10多年前決定離鄉別井到捷克定居,到年間由一名行山教練當上狙擊手;Dasha由一灘死水到重新出發;Ginger由夢想當電競博主,討厭制度、戰爭,由「和理非」變「衝衝子」變「武裝分子」⋯⋯他們各有自己的修行,問到為何有此進化?Ginger直白地說,「我寧願選擇較痛苦的方法。假如獨裁者是這樣做,你需要以其之道還自其人之身。」
安全屋的外庭,拉起了由軍綠色布料編織成的天幕,用來掩護,避過敵方偵測,夏天的日光穿透綠網,班駁的組合灑在Ginger臉上,這班白俄羅斯人遊走在光與影間,默默地為着他們的目標作戰着、等待着。「我很想念在家的感覺。」他憶起那平靜的漁村,夏日走到樹林享受日光,走到河畔游泳,就如溫斯頓與女孩相遇的那個小樹林,藍鈴花遍地,四周被高樹圍繞,初夏的陽光,畫眉鳥自由地歌唱,他倆無拘無束地談話,不怕被監聽,舔着黑市購買的巧克力,貪婪地享受禁果,極權就在那一刻中消亡。
有天,自由會回歸他們的土地。
白俄羅斯兵團指揮官Valery Sachashchyk的寄語:
「歷史上,有不少例子是小國勝過超級大國,這些國家的共通點是人民的團結。對自由的渴求可以從芬蘭說起,在1939年,當時的芬蘭被強大的蘇聯入侵,發動冬季戰爭,最後芬蘭保住重要主權,只割讓少量的領土,還贏得國際聲望,相反蘇聯損失慘重。來到現今,烏克蘭在去年開打時,被指兵力遠不敵俄羅斯,甚至專家紛紛指俄羅斯只需要兩、三天便可攻陷基輔,但事實證明烏克蘭屹立至今,並走向勝利之門。」
獨立記者陳彥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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