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五月六日：享受自由

如果要談關於自由的一瞬間，我想就是我剛剛站起來，隨著音樂搖擺身體，並深呼吸，在這一瞬間我深刻地感到釋放，感到所謂「自由」，我不因為誰的眼光而畏懼，或為了誰的願望而起身，就只是因為「想」，我想站起來、我想跳舞，所以我站起來跳舞。

說起來，自由二字可以很簡單，在生活中實踐。當然也可以很深刻，那種終於從鐵幕中逃離，當終於確信自己再也不需要恐懼的瞬間釋放。或是從家庭中掙脫而出的窒息，當終於可以勇敢拒絕父母要求的瞬間，為自己選擇負責的那一刻。

都很自由，都很自由不是嗎？

我談過不少次家庭議題，從父母從小的控制，成績、生活方式，或是「笑」這件事本身。你沒聽錯，在家裡我沒有「笑的自由」，我必須在適合開心的時機「適當地」開心。好比照相機對準我們一家四口時，我得小露微笑，顯得跟父母出門玩事件開心的事。

不過可惜的是，大多數的家庭旅遊我都不太開心，不論理由是什麼。

而慶幸的是，當年數位相機還沒盛行，手機也還沒有照相功能，我還可以在快門按下的瞬間垮下臉，而我父母只能在從照相館取件返家後，才知道我垮著一張臉。

「不知道為什麼，你每次出門玩都沒有開心的照片欸！」

兩週前回老家時，聽見我父親邊翻相簿邊這樣說，我不好意思再為了二十年前糟透的旅遊過程抱怨，也就沒再多說什麼了。

畢竟在一個出門玩沒有「好好地笑」，會在回到車上後被賞巴掌的家庭，我又有什麼好談論「自由」這麼奢侈的概念呢？我連情緒都被掌控，又哪來什麼自由呢？當然，我父親至今還不知道真相，就算他總是從駕駛座前方轉過頭來甩我一個耳光也一樣。

「奇怪，怎麼都找不到你笑的照片啊？」他依舊困惑。

不過換言之，我也還是從這樣的家庭中找到「自由」，在沒人注意到的瞬間垮下臉，這也算是種小小叛逆吧？

對我而言，對年僅十歲的我而言，可以隨意地擺臭臉，就是最至高無上的自由。

至少在二十年後的今天，我很確信我擁有這個自由，而且無人可以挑戰。

我起身，在書桌前跳舞，一路跳到廚房去，開心地做晚餐。

就算沒有鏡頭，我也依舊微笑。

享受自由。

享受微笑的自由，享受大笑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