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現場的妖魔鬼怪與小活佛

關袞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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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珍貴的一日「學員時間」與感想梳理。

昨天參加了一整天的工作坊。除了很開心學到一套運作PBL的流程與方法、認識了未來可能可以邀請的講師。也看到了血淋淋的教學現場挑戰,我以台下學員的身份,思考了可能可以如何回應。

有一位自學生,目測應該是高中生吧,在上半場就對講師拋出挑戰:「因為定義不清,所以這個討論沒有意義。」講師隨時解釋因為沒有那麼多時間,解釋脈絡的前因後果。

這孩子立刻讓我想到自己的學生,很年輕很單純。會很急切地闡述自己的想法,而無法顧及這個討論的設立用意與學習目的,一個地方卡住,他就會無法繼續。

幾輪來回後,我想說的是,「這個討論不會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光是闡述你的想法讓大家聽到,也讓講師再次說明回應,深入思辨的過程,就很有意義了。」

不可能把什麼都解釋地非常清楚完整才開始討論,這是教學活動的難處,有時候它是被簡化過的,但不妨礙思考演練。而非得把脈絡搞清楚的孩子會感覺他無法被說服,這是教學現場的一個挑戰。這樣的孩子是勇於發問、樂於思考的好孩子,很可惜的是,必須顧及多數人與教學效果的台上講授者,通常必須放棄他。因為未必有足夠的時間去與之對話,或說明教學用意。

站在台上的講師是很難被擊倒的,但內心的衝擊波一定會有。如何面對「討論沒有意義」、「這個課沒有意義」,如同「老師不會教」的波濤,是教學者的宿命吧。老師是非常敏感脆弱的,誰不曾被冷漠的眼神與言語傷害過?沒有某種程度的「鈍感力」作為護罩,根本就活不下去。

後來有一位學員,也是提出很多問題、會讓台上講者頭很痛的那種。因為你不知道哪裡會有問題,講課的思路與節奏也會被打斷。她的頭腦清楚、口條也好,能條理分明地陳述她的想法。課程中,她首先提出為何要以「思考習慣」稱呼四個名詞,並提出應該放上英文以免混淆。後來又堅持「既有選項」應放在「現況分析」中,因此和講師僵持不下。

多數人是來學習的,尊重個別的差異看法,但不代表有無限的耐心。即使你很有想法,即使你很會說。旁邊的老師搖頭說:「這種我真的沒辦法,攻擊性太強。」

我後來思考比較好的回答,可能是:你的想法我理解了,既有選項確實可以納入現況分析的一部分,但他們兩者還是不一樣的。所以在思考創新解方前,應該把這部分再獨立提出檢視。

讓對方盡情表達,但不糾纏,也不期待說服他。所有參與學員心裡自有公評。

工作坊到下半場,大家都比較疲累,可以想見講者更是辛苦。如果我在台上,可能無法以台下學員的方式思考或回應。現在想想,也有點小自責,如果當時跳出來幫忙說說話,會不會讓氣氛更好呢?

這時隔壁組有一位學員,跳出來打圓場,講得也很在理,如果我是講師,應該蠻感謝她的。我那時想,世界上就是要有這種能同理老師辛苦的好人兒,才會世界和平(?)。學習思考與說話,真的不是用來攻擊別人,或證明自己很強的。而是促進彼此共好,讓對方來幫助你成長。

話說回來,教學現場本來就是有各式各樣的存在,有妖魔鬼怪、大善人或小活佛,都是真實的風景,但妖魔鬼怪也很好,如果一直風平浪靜,也挺無聊的。有人激發現場的張力、讓大家醒過來思考問題,也是很好很好的事。

如果《西遊記》只有神佛沒有妖魔鬼怪,那就寫不成了。妖魔鬼怪願意被馴服也很好,不願歸順也無所謂,有一天他若成了要渡化眾生的那種人,可能就會有另一番思維了(可以的話還是不要吧)。作為學員、作為老師,我都覺得未必要技驚四座、威壓群雄才是好的,有問題就有問題。有問題才是真實的人生場景。看見差異,在差異中學習,然後把自己覺得有用的、認同的帶走就好了。

同時,也有感於,實驗教育的理想與自由背後,是要以更大強度的挑戰與付出作為代價的。雖然很美好,但那好像也不是我想走的路。我的體力有限,無法過嗨。隨心所欲隨遇而安,在體制中創新與調整,不被什麼逼著走的佛系路線,可能才是最適合我的。

花了很多時間梳理昨天的經驗與感受,但覺得蠻值得的。果然很多事,經過腦海流過心裡,跟真正寫下來化為文字是不一樣的。

每一年好像都要等到過完農曆年才是真正的開始。2025的第一個月,已經如逝水年華溜走了,不可追、但也不可惜。今天是初五,開工日,許下一個小小的心願:在2025年上半場,投入更多的時間寫作吧!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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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袞袞喜歡讀書、喜歡文字,也喜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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