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見的花的名字
如果不是因為知道YOSHI英年早逝的新聞,我大機率不會去看這部名為《タロウのバカ》的電影。
這是一部不那麼好簡單定義的電影。 我一度覺得這可能是一部流行於我國2000年代中後期到2010年代的所謂「青春疼痛」題材的作品。 但不可否認的是,身為這部電影導演兼編劇的大森立嗣先生分明要更具有企圖心和先鋒性。 因此大致上這部電影是一部關於邊緣人群、青少年、成長與叛逆的先鋒實驗電影,頗有向《蠅王》致敬的味道。
不過這部電影和《蠅王》比較起來有很大的差別,甚至在思想及表達的深度與廣度上也無法企及《蠅王》。
《蠅王》是一部政治諷刺小說,但《タロウのバカ》卻更多是一部社會批判電影。 儘管政治題材屬於社會題材的一部分,但社會題材明顯要比政治題材更寬泛,而《タロウのバカ》剛好避開了很多政治內容。 畢竟自「全共鬥」失敗之後,日本的藝術家們紛紛選擇了對政治主題的沉默。 即便是社會批判,導演也只敢將內容侷限在對個體及人性的批判。 亦或者假借弱勢群體被侮辱與被損害來「暗戳戳」地証諷政府,然後就沒有更多了。
《タロウのバカ》的編劇和導演是同一個人,所以這也是一部典型的「作家電影」。 但和大部分作家電影一樣,《タロウのバカ》與《蠅王》的差距也非常明顯。 相較於《蠅王》主題的統一,《タロウのバカ》有太多的野心和太少的能力。 在我看來,奧野瑛太所飾演的吉岡完全沒必要著墨如此之多。 他只是一個關鍵工具人,只要在某個契機提供某個關鍵道具給主角團。 但導演幾乎將吉岡塑造成了本片的「男二號」,還附帶了國村隼所飾演的小田這個如曇花轉瞬就退場的角色。 小田完全就是導演想表達點什麼卻最後沒有表達到,刪刪減減最終落在電影裡的尷尬角色。 真心說,浪費了國村隼先生的演技。
電影的開始部分從吉岡和小田的視角切入,吉岡是個黑幫分子,但是他卻開設著一家照顧身心障礙人士的療養院。 當然,這個療養院的條件非常簡陋,甚至可以用「不堪」來形容。 但不管如何,他收容了這些被社會拋棄的邊緣人,讓他們起碼可以活下去,儘管這種「活」毫無尊嚴可言。 身為一個黑幫分子,吉岡放肆地嘲諷日本政府對殘障人士的漠視,同時也因為這個自己甩不掉的包袱而在療養院裡崩潰。 特別是療養院裡突然發生的衝突導致一個殘障人士的意外死亡,更是讓吉岡暴躁不已。 他不只對負責照顧這群人的英二(菅田將暉)又打又罵,順帶還將協助自己偷偷埋掉意外死亡殘障人士的小田給槍殺了。
為什麼我說吉岡是「工具人」? 因為他的存在只是為了引出主角團之一的英二,同時為電影最終結束提供關鍵道具——手槍。
被吉岡暴打而不敢反感乃至委曲求全的英二在學校和社會上卻是個異常暴躁的人。 他的暴躁源自於自己對命運的無力,一個被社會遺忘的社區,一個升學無望的高中。 原本他還能憑藉自己的卓越運動能力在柔道方面尋找一條上升通道,但是受傷的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連他的柔道教練也在咒罵他,你為什麼還要來學校? 是的,英二的手上不僅破壞了他自己的上升通道,同時也摧毀了他教練妄圖憑藉英二而聲名大噪的機會。
英二的兩個朋友-杉尾(仲野太賀)和太郎(YOSHI)也是這部電影的主角團,而太郎更是男一號的存在。
和我們高中時代的男生團體一樣,英二是團體的「大哥」,而杉尾和太郎自然就是「跟隨者」和「小弟」。 之所以還要細分,因為杉尾對於英二的感情很複雜,他一方面厭惡暴力,但另一方面又需要英二這樣的人來讓自己不至於被欺凌。 至於太郎,那完全就是英二的翻版。 他崇拜並模仿英二,因此是英二的小弟。
杉尾喜歡洋子(植田紗紗),但洋子卻是個早早就接受了命運而選擇「援助交際」的女孩。 她不會也不敢去愛杉尾,甚至希望杉尾不要把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 她告訴杉尾,只要有錢就可以跟她做愛。 她說她在14歲的時候就出賣自己身體,現在接客人數都超過100個了。 但杉尾還是很溫柔地問她,跟我做愛吧。 只是這份畸形的愛情注定不會有結果,最後兩人還是分開。 而在這段愛情消失之後,杉尾對自己的人生也失去了興趣。
太郎則是單親媽媽的「意外」,生下了太郎卻不願意撫養和照顧他,放任他如同野草一般肆意生長。 甚至可悲的是,他連名字都沒有。 太郎的名字是英二起的,因為「沒有名字的不都叫英二麼」,而杉尾家的狗也剛好叫太郎。 沒有上過學的太郎透過模仿英二來了解這個世界,儘管他從第一步就錯了。
從英二身上學會暴力的太郎從吉岡手裡搶走了那把曾經謀殺了小田的手槍,然後他意外地發現這個東西可以讓很多人屈服於自己,即便是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媽媽。
只是,杉尾在短暫的興奮之後選擇了自殺。 逼仄的裝潢房裡,暖色系的地板上是一灘鮮紅的血液,一個憂傷的少年倒在那裡。 而見證這一切的太郎只是把杉尾手中的手槍拿走,然後就離開了。
吉岡自然不會放棄尋找自己的手槍,於是英二就成了他首先懷疑的對象。 在街上剝掉英二的褲子而一無所獲後,吉岡一邊詛咒一邊威脅英二。
英二的未來不再有色彩,他的家庭也不再有溫暖,唯一曾經帶給他榮耀的柔道也拋棄了他。
對一個還在成長的少年來說,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社會的惡意和命運的嘲弄。 最終,在河邊,他也選擇了自殺。
英二不知道的是,在他選擇死亡之後,他曾經並沒有當回事的太郎成了唯一一個為他傷心並為他落淚的人。
其實這是一部看了開頭就知道悲劇結尾的電影。 吉岡所經營的那個療養院,裡面那些麻木而茫然的殘障人士其實就在暗示著太郎、杉尾和英二的未來。 如果杉尾和英二沒有死,那麼他們大機率就會成為日本社會的最底層,甚至大概率會成為黑社會的一員。 至於太郎,他的命運或許會更悲劇一些。 從他們出生開始,他們就已經被社會拋棄。 或許社會曾經給他們一絲希望的曙光,可就在他們努力的那瞬間便掐滅了這最後的希望。
日本最近有很多這種描寫反面小人物的電影,例如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 只不過是枝裕和對於社會還是抱持最大的善意,他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將血淋淋的現實給展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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