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國:中國言論與人權的倒退錄 六、為何這些歷史與事實不能被遺忘
一、記錄不能被刪除:為何這些歷史與事實不能被遺忘
在中國,「遺忘」從來不是一種自然現象,而是一項被刻意設計的政治工程。
從反右運動的萬人批鬥,到大躍進的餓殍遍野;從文革中的親子反目,到六四之夜的槍聲與坦克;再到微博的熄火、南方週末的被噤、白紙運動的集體失語……每一段歷史都不是自然消散的,而是在一次次的封鎖、刪帖、審查與自我審查中,逐步被切斷出真實的語境。
中國的極權,不只是消滅說話的人,而是努力讓人們不再記得曾經有人說過什麼。但正因如此,記錄,才成為我們此刻最基本的責任。
在言論極度匱乏的年代,寫作不是一種創作,而是一種倖存技術。
你必須學會隱喻、學會轉碼、學會在日記中繞過敏感詞,甚至學會如何在一句話裡藏進兩種語境——一種給審查者看,一種給活著的人看。
但這樣的文字仍然值得被留下,因為:
當歷史課本裡不再提六四,是我們的備份告訴下一代,那個夜晚的槍聲曾存在;
當新聞平台不再提張展,是我們的記錄讓她的飢餓與沈默不被抹去;
當白紙運動的每一個參與者都被驅散,是我們的敘述,讓那張紙仍然飄浮在人們的記憶中。
記錄,是對抗失語的唯一方式。
不為了讓真相馬上改變現實,而是讓謊言無法成為唯一的歷史版本。
「你為什麼還記得那些?」有人問。
因為有人試圖抹去。因為他們想讓你相信「那根本沒發生過」,想讓你習慣於「都過去了,就別提了」,想讓你認同「穩定壓倒一切,記憶不過是情緒勒索」。
但正如米蘭·昆德拉說的:
「對抗權力的鬥爭,就是記憶對抗遺忘的鬥爭。」
我們之所以記得,是因為記得本身,就是一種抵抗。
抵抗那個讓你不再相信自己所經歷的體系;
抵抗那種讓你覺得「沉默才是理智」的敘事;
抵抗那種把自由說成「境外勢力語言」的話術。
記錄,讓我們保持人之為人的核心能力——見證與言說。
當我們寫下這一系列文章,不是為了還原全部真相(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而是為了留住這些被選擇性遺忘的片段,讓那些在資料庫中被刪除的人與話,至少在這裡還能留下痕跡。
因為如果有一天,我們也沉默了,那些語言就真的死了。
而如果有一天,有人想尋找他們的痕跡,這些紀錄就能告訴他們:
「是的,這些事發生過。有人經歷過,也有人說過。」
接下來,我們將把鏡頭拉遠:在這樣一個被有系統地刪除記憶的國度,身處牆內牆外的華人、港澳台人民、以及世界各地仍在追求真相的公民,是否也有一份責任——共同守住言說的可能?
二、在世界的縫隙中:牆內牆外的共同責任
對許多身處牆外的人而言,當看到來自中國的新聞時,心中常會升起一種錯落的距離感:
「我已經離開了。」
「那不再是我的世界。」
「我幫不了什麼。」
「我說了也沒人聽。」
這些話語誠實,也真實。但在語言正被掏空、歷史正被改寫、自由正被全球倒退的時代,沉默從來不是中立,而是一種被動的選擇。
而在這個選擇裡,每一個曾經用中文思考過、曾經被那個國家制度影響過、或曾因言論與自由而離開它的人——都仍然與那片土地有牽連。
2.1 流亡不是結束,而是另一種開始
離開中國的記者、學者、作家與異議者們,在牆外繼續書寫、報導、採訪、發聲。他們常被質疑「早已不在現場」、被貼上「境外勢力」的標籤,也被某些讀者抱怨「太激烈」「太悲觀」「太無力」。
但他們仍選擇說話。不是因為他們想成為英雄,而是因為他們知道——
如果他們不說,那些牆內早已不能說的人,就再也沒有出口了。
牆外說話不是安全的。
有人遭網絡攻擊,有人家人被威脅,有人被禁止入境,有人身處孤獨與經濟困境。
但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言說尚未死亡」的證明。
2.2 港澳台的啟示:自由不是自然存在
在過去十年,香港與澳門的言論空間也歷經劇烈的收縮。反送中運動後,報紙被關、台詞被刪、書籍被下架、教師被解聘、歌聲被定罪。人們開始學會「不說話」,甚至「不讓孩子問太多」。
台灣的自由雖然仍在,但也面臨著滲透、假訊息、與自我審查的壓力。
當言論成為攻防戰場,每一個島上的人都應該知道:自由不是永久擁有,而是每日捍衛。
港澳台的存在,不只是文化的分支,而是對中國敘事體系的歷史反駁——
它們證明了一件事:說真話,並非註定滅亡;而自由的語言,是可以開花結果的。
2.3 世界公民的角色:我們要如何不成為沉默的合作者?
當中國的技術滲透世界、話語影響聯合國、企業與平台配合審查,言論自由的議題早已不只是中國內政,而是每一個公民共同的生存倫理。
當你在海外沉默不語,是不是默許了極權的語言定義?
當你因為「不想惹麻煩」而不轉發、不評論、不聲援,是不是默默參與了刪除記憶的過程?
當你面對香港書店被迫撤架、在校園看到中國同學遭恐嚇,選擇視而不見,是不是也在認可某種「適可而止的自由」?
我們不需要每個人都成為記者,但我們需要每個人都成為記憶的守護者。
這是一場橫跨語言、地理、意識形態與代際的記憶行動。只有牆外的我們仍願意保有那種「聽見與說出」的能力,牆內才不會永遠只有沈默與服從。
這些責任不只是對國家,而是對語言與人性本身的責任。
因為只要我們還有能力說,就有義務說;
只要我們還能為那些不能說的人保留一個出口,就不該選擇關門。
而這正是寫下這篇結語的原因。
三、說話的未來:抵抗不是口號,是一種生活選擇
「抵抗」這個詞,在中文語境中往往過於沉重。我們容易將它與示威、抗議、絕食、坐牢、流亡等極端經驗畫上等號,彷彿只有走上街頭、寫下檄文,才算是抵抗。
但在極權政治日漸精緻化、技術化的今天,真正的抵抗,或許是一種更日常的選擇,更長期的行動,更微小卻固執的姿態。
它不一定能改變體制,但它能守住人。
3.1 在日常中繼續說:哪怕只是給自己聽見
當說話變得困難,書寫便成為一種自我保存的方式。
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記者、學者或大V,但每個人都可以選擇:
為你所見之事留下紀錄;
為你所愛之人保留語言;
為你自己記下此刻真實的情緒與反應。
哪怕你的文章無人轉發,哪怕你的影片沒人點讚,哪怕你的日記從不公開——它們都在守住你的心智不被重新格式化。
這樣的抵抗,也許安靜、微弱,但比口號更持久,比吶喊更堅定。
3.2 創造出口而非等待改變
許多流亡者與異議者的經驗都在告訴我們:改變不是靠等待機會,而是靠創造語言空間。
有人創辦牆外平台,有人記錄家鄉的故事,有人做地下教育、舉辦紀念活動,有人翻譯被禁的文章,有人幫助身邊人看懂一段新聞背後的真相。
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動作,累積起來,構成一個非官方的歷史版本,一個從民間長出的敘事生態系。
當我們意識到「沒有人會幫我們說話」,我們就要學會為自己、為彼此說話。
3.3 抵抗是一種價值選擇,而非結果導向
語言的作用從來就不只是改變現實,它也在塑造價值、延續記憶、保存尊嚴。
在一個語言被濫用、意義被偷換、歷史被洗白的世界,仍願意堅持誠實說話,已是一種價值表態。
我選擇不用被設計的話語來描述世界;
我選擇不轉發我不相信的敘事;
我選擇在安全範圍內,仍努力留下真相的線索;
我選擇不合流,不默認,不遺忘。
抵抗不在於能否成功,而在於能否不被同化。
在這樣的時代,我們不能將希望押注在某個英雄身上,不能等待制度自我改革,更不能期盼一夜之間的覺醒。
我們只能從自己開始,從語言開始,從記錄開始。
哪怕只是微光,也足以對抗一整片人工設計的黑暗。
四、寫在結尾的話:致未來的我們
寫到這裡,我們已經走過了一整條語言的殞落之路。從建政初期的審判台,到六四的夜晚;從微博的熱浪到白紙的無聲;從牆內的審查,到牆外的滲透。整個國度像一台緩慢卻堅定的消音機器,把一切不順耳的、太真實的、過於鮮活的聲音,一點一滴地磨掉了棱角,打上了「非法」或「不合時宜」的標籤。
而我們呢?我們在殘餘的自由中說話、記錄、掙扎、互相尋找。
我們用這篇篇文章拼湊出一種可能的真實——也許不完整,也許不絕對,但真誠、透明、有重量。在那些被抹去的新聞、被銷聲的帳號、被判刑的聲音之間,這些記錄是我們能留下的證明:
我們聽見過他們說話,我們記得他們的名字。
這些內容,並不是寫給歷史學家或人權報告,而是寫給將來某天想要明白的人。或許他此刻還未出生,或許他正被灌輸另一版本的歷史,或許他將在某一天偶然翻開這一頁——那時,他會知道:
有人曾經質疑過;
有人曾經為真相付出自由;
有人曾經在不被允許說話的時代,仍然說了話。
這不是一篇結束語,而是一封開放的信。
寫給那個曾經想過沉默的你,也寫給那個在牆內仍努力說真話的她;寫給那個選擇離開、卻仍思念家鄉的他,也寫給那個在流亡之地拾起筆與麥克風的我們。
我們寫下這些文字,不為勝利,只為留下火種。
不為擊潰巨牆,只為在牆角刻下幾行字,證明:我們曾經在這裡。
因為總有一天,牆會崩解。總有一天,語言會重獲新生。總有一天,自由不再是「危險的話題」,而是理所當然的日常。
而當那一天到來,我們希望能有人翻開這些紀錄,輕聲說一句:
「原來他們一直都沒有放棄說話。」
「原來,我也可以。」
給還在牆內的你,願你平安、清醒、不被吞沒。
給牆外的我們,願我們堅持、備份、記得,直到可以一起回家。
給未來的我們:請不要習慣沉默。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

- 来自作者
-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