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派日記 送別

昨天離開若開邦北部的項目地，走了一條比較迂迴的水路到若開邦的首府。

臨行的早上大雨滂沱，坐在小汽艇裡航行了三個小時，開船之前駕駛告訴我們雨天風大浪會比較猛，不要驚慌，不要跳船。緬甸同事翻譯完，我們笑成一團說不會我不會這麼想不開。

和我同行的有放假回家的歐洲同事，還有一位結束在若開邦駐派三年的緬甸同事。離職的緬甸同事是克欽邦人，我們見到的兩週裡，她一面因為可以回家了感到很開心，一面非常自持地回應所有項目同仁對她的離開表達的捨不得和離情依依，畢竟一般緬甸人要來若開邦也是諸多困難，再見很難。

緬甸同事為人很低調，離開前去了每一個項目辦公室和大家道別，但是沒有另外特別做餞行。辦公室的男醫生們只在某一天她外訪回來把她叫到走廊，一群人像高中生一樣把她圍住有點尷尬又一切盡在不言中地送了她一付大家合買的太陽眼鏡，場景讓我在心裡偷笑了一下。而她手下帶的一些若開邦當地同事，捕了一大袋草蝦叫她帶回家 （這讓我想起以前上蔡的學生也炒了一大袋花生叫我帶回加拿大）。

終於要告別的早上，辦公室的同事在大雨裡魚貫撐著傘靜靜地向宿舍湧來。真的每個都是輕輕的游移過來，而且都帶著感念的微笑。雨越下越大，等我們走到辦公室前面搭車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其他分辦公室的更多人已經在小巴上等著，等要離開的女同事一到，所有人撐著傘下車，每個人都淡淡地笑著走向她身邊。屋簷狂滴水，大家也不多語，就這麼默默的送她。

很難形容我看到這個畫面的觸動，因為雨聲很響，而這些緬甸同事的表情和動作都很輕很淡。但是這麼溼答答的站在屋簷下那麼久，還是清晨七點就要從各地出發走山路來送君一程，心意很深，舉措卻一點不濃不重，只恰好能托送著你離開。又因為是此地 —— 不管是本地人或從他鄉來駐派的緬甸人，這些年來所經受事不知凡幾，往這一層想，他們在一個急速下墜的時空，各族爭端不斷的背景裡卻跨越了一些東西，建立某種互相信服的情誼。這樣的聚合好珍貴，而內歛的緬甸人毫不張揚，只是很輕盈的體現於表徵。

離開辦公室我們坐了一小時車和兩小時船到另一個渡口換船。在下個村的兩個年輕community health workers騎著摩托車趕來和緬甸女生話別。待我們卸戴完行李，慢慢爬上船駛離浮板了，那兩個孩子似的臉還撐著傘在岸上不停揮手。我看著他們不停左右搖擺的手臂，像鐘擺一樣片刻不慢地揮動好久。以後不一定會再見的告別，整個身影揮動的都是衷心的祝願。

不知道我以後會不會淡忘這個畫面，所以寫下來，是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