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 我的家庭故事 Day5 ｜ 或许他们从未曾相爱过

外公去世后我的第一个寒假，有一天在客厅我妈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她说，外婆曾经在外公病重时打他。

患了阿尔兹海默症后，有段时间外公坐不住，总是出门不跟家里打招呼。出现过好几次迷路找不回家，全家人出门找他的情况。有一次在外公自己出门被找回家之后，妈妈去探望外公，发现他小腿上有非常大块的淤青。外公自然无法回答伤疤从何而来，但妈妈发现那块伤疤的位置和家里杀虫剂铝罐凹陷是同一个形状。

在一次只有两个人的场合，妈妈问外婆为什么要这么做。外婆淡定，语气中甚至是带着一些轻蔑得意地说：我就要打他。他年轻时打我，我现在打他怎么了？

外公年轻时打外婆？外婆怎么好像是忍受多年后对他复仇？说实话这给还没进入社会的我带来了相当的震撼。

后来妈妈向我展开说了一些。

在外公外婆年轻时，曾经有首都某歌舞团到老家选角。外婆歌唱得好，长得又很漂亮，据传当时有领导很欣赏她，想把她领走工作。迫于已经谈好了的外公的亲事，外婆没能逃过父母之意 —— 最后自然是没去北京，和外公结了婚。结了婚之后外公常喝酒，听说曾多次语出伤人，动手打外婆。

再细节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记忆里，我搜寻不到任何关于外公外婆可能无比憎恶对方的迹象，更不要说跨越几十年复仇的情节了。我实在是难以理解和想象。

和朋友S提过这个事情，她说好爽，外婆心里应该有爽到。

说实话我很难反驳，当时但我回想起外公临终时全家要拍大合照她独自躲到房间躺下，还有外公葬礼时她轻飘飘的眼泪，我又觉得好悲哀。这么多年的复仇，那么多年的忿忿不平，这样就是真的爽到了吗。

这是迟到的正义吗。我却听见两个灵魂在时光的琥珀里隔空互相撕咬——施暴者与复仇者，终究都被困在同一场大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