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海沫 #6
夜與日之間的不可明確分割性,就如同愛戀中在日落河畔漫步的情人,難以分辨又難以分離。可是正是一切模糊的特性,才在不經意間成為美的核心配方,不是嗎?一片朦朧地折射著落日的湖水、一面巨牆上女人模糊的肖像、早已因時間痕跡而無法閱讀的古籍、一位靠著蛛絲馬跡在自我世界想象的愛人、一段老人所講述的難以聽清的年輕事跡、一片被炸毀的廢墟和悄然生長的花叢,這些讓我們掙扎又深愛的,如此朦朧與沈醉,它們就像是扁擔的兩頭那樣缺一不可。天很快就越過了朦朧地界限,生硬地發著光。
海如從床上爬起來。門是虛掩著的,他穿著白天的衣服散攤在床上。事實上,他壓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就連昨晚熱鬧非凡的“表演”也差點沒被他想起來,他只感受到頭內一陣劇痛。爬起床,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邊下樓想要問問紅是否可以早飯。走過旋轉的木制樓梯,他才第一次認真地看到這個家。兩層高的穹頂,客廳便是打通的,如同其他村莊的住所無異,一些燒火做飯的炊具、用來上山採集的草棚鬥笠、一件有些簡陋的深綠的蓑衣,各種工具有所分類但又無序的堆疊在一起,海如覺得這與他的記憶本質無差。走下樓的時候,他就在尋摸著紅的身影,但直到走出了門都沒有看到她。於是只好呼叫,“紅,紅你在哪?”,可是無論怎麼呼叫也沒有人答應,等了許久也是同樣……海如只好留下幾枚錢幣取上行李,打算去其他家問問看。提著背的行李緩慢地走下台階,推開門走出去,天已然是亮的,卻是濛濛的灰色,像是一個巨大的灰色床單虛蓋在人們身上。走過整個小村,一片寂靜,沒有人影和聲音,挨家挨戶大門有的虛掩著、有的徹底敞開,但怎麼呼叫都沒有回應…
於是海如便背著包向前面的山谷走去了。夜晚那極致的歡樂後,為何隨著太陽的升起而煙消雲散呢?海如不停地在追憶自己是否有做什麼錯事。喔!或許只是他們都出門上山乾活去了,但山就想一個永遠不能停息的擁抱那樣不斷地安撫著這座小村,這樣的距離,它已經能夠回應所有哭啼或喊叫聲…無論怎樣,海如還是走了。
第一段路和就是前面和阿石一起走過的那段,土路在深林里彎曲地繞著,是不是能看到昨日嬉戲的回水灣,荷葉卻都不見了,可能飄到了下游的某處村莊吧,海如尋摸著。他一直認為,能夠出現在同一個視野里的所有事物,都在極有默契的相互配合著,像是巡演多場的戲劇搭檔那樣;風永遠知道應該在山最無聊的瞬間吹拂,水像老牛的尾巴一般隨意地划過這片土地,只是可比老牛的靈巧多了;黃昏總知道自己應在什麼時候隨著配樂緩緩出場,將人們的情緒引至最高點;風鳥總知道在遠處的樹冠上優雅的望著更遠的遠方;樹枝總明白,該在何時擺動該在何時停歇。一切都如一場沈默的劇景。
走了一整天,直到深夜,他才找到了下一個村莊。村莊恰好藏於過去阿石所指向的很遠的那座美麗又孤僻的山峰的身後,海如在遠處常看到大只的白色風鳥在此處停歇,走進了卻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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