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海沫 #7

黑暗的山間很快適應了黑暗的眼睛，故作聰明的山風按照極光的線路奔跑，海如抵達了，時令已是深秋的夜。小村如海灘上的貝殼那樣散落、藏匿在各個不起眼的小地方，於山峰的側後方，深林的避光處，河流旁的怪石林中，或山谷腳下的小溪旁。每當日與夜交替，就如同海水推著倦怠的白色浪花衝過沙灘，許多氣泡從貝殼里冒出，就如同白日里村莊上空會出現的點點炊煙。山峰們如同看守大人大門的壯丁，心不在焉地左擺右擺，腰間的長柄佩刀、身上淺棕色的麻布衣服，像極了山峰所披掛的老銅甲冑。抬起頭望向天際，漫天的星星清晰地隨機散落在天空這片無法用雙腳觸及的大地上，俯瞰人性泯滅、歷史興衰，如此安靜，如此沈默。那究竟是怎樣一種感受，海如也不得而知。很快，一片小巧的水汽雲飄過這星海，朦朧間星星點點的光彩互相融合或分離，如同一場快進的生命進程。光斑有大有小，可是也有遠有近，使得我們迷失在觸手不可及的猜測。深不見底的黑色幕布，似乎早已沈寂，星星點點毫無規律的閃爍，偶然會有醒來尋星的鳥經過這片天空，就像遲到入場的頭排觀眾。河流在更遠處，可以偶然聽到由風帶來的它的流淌聲，站在高處望去，河流就如同一個幼年的巨人趴在地上用巨大的筆在地上隨意地的畫著些線條，一些地方過於曲折，一些則過於平緩筆直，一些因機緣巧合形狀各異，讓人實在難以想象那是多小的巨人小孩所畫，人們只管贊賞就好。比河流更近有一片小湖泊，在村莊的側前方。湖泊安靜的如同一面掉落的銅鏡，風吹過時，我們能看到它因從天穹掉落而產生的裂紋；偶然有魚會打破寧靜地躍起，無趣的平面鏡製造新的波瀾，隨著波瀾慢慢伴花香味遠處，它也就隨之泯滅了；一些十分靈活的爬蟲，會輕輕地在夜間爬到湖旁，月光下它呈現亮綠色的鮮艷盔甲像極了某處百戰不殆的勇士，頭上的觸角硬化得如同小牛的角那樣雄雄力起，挺著身子面向月光。身後的山林中，總有莫名其妙的閃動，出現又消失在無人知曉的深夜破口，黑夜裡殺生、偷搶和逃竄，一陣邪惡卻十分可憐的笑聲，矮矮的身子披著巨大的黑袍，不停地飄動在深林里，可能這便是人們對山妖的最初想象，海如想著想著就在床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