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根川边

有些地方，不适合与人分享。

不是因为神圣，也不是因为秘密，只是太安静，安静到一旦开口，就会惊扰它的存在。

我喜欢独自去的地方，是利根川边的一处公园。不是白天那种有野餐布、儿童尖叫和自行车铃声的公园，而是深夜时分，一切都沉下去之后的利根川。

通常是在家人睡着之后。我收拾完一天的杂务，不需要解释，也没有人问，就拿上钥匙，出门，车头对准六号国道。那是一条常年通车的大路，白天不太好走，到了深夜，反而空旷得像是专门为我保留的。

车少的时候，我会稍微加快速度，不至于危险，但足够让我专注。引擎声盖过思绪，风从侧窗掠过，我只需要握紧方向盘，不想别的。那是一种被允许逃离的感觉，或者说，暂时的失重。

到达利根川边，通常已经过了午夜。我把车停在靠近堤坝的停车位，熄火，不下车。窗外是河水的声音，一直流，不紧不慢，不问世事。那种声音，比所有治愈类音乐都有效。没有灯，没有人，也没有必须面对的东西。整条河，就像一个不设防的夜晚。

利根川并不总是这样。几百年前，它原本是流向东京湾的，是德川家康亲自下令改道的。为了防洪，也为了让江户城能拥有更安全的水路。于是整条大河，花了几十年，改成了如今注入太平洋的模样。

有时候我会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执念——把一条河改道。

但转念一想，人不也是如此吗？总要为了生存，调整方向，表面平静，水下翻腾。

我不总是需要这样的深夜，但知道它在那里，我就能应付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