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的誤傷：巴士婆孫對話

她大概幼稚園高班，或者小學一二年級。她跟婆婆(或奶奶)一起上車，舊式兩排對座的巴士。

身形龐大的婆婆，拿著大包小包，喘著氣地癱坐在附近的位置；輕盈敏捷的妹妹，轉腰打開閃閃發光的流行公主裙，握著心愛的玩具，看著巴士上的路線顯示屏。「下一站，觀塘市中心」婆婆忽然被電子廣播拉回注意，提氣地說，「你懂得『觀塘市中心』這些字嗎？」水汪汪的小小眼珠子直直地看著螢幕，很迅速地回：「我懂呀！」

「你懂？你懂甚麼！」婆婆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對面座位某處，並繼續用力地一呼一吸著。

妹妹的視線亦還在屏幕上，只是在嘴裡喃喃甚麼。忽然，她精力活潑地說：「觀塘游泳池！」

「沒有人要你講！你講甚麼！」婆婆馬上回了一句。空間再次餘下巴士引擎的隆隆聲。

而我要下車了……

抱歉，下一次如果我再次遇上妳，我一定會告訴妳：
「妳很努力練習閱讀呢，妳很努力把握每一次學習機會，也很努力想證明自己呢！一直努力就對了！加油！」還有，「或許妳的婆婆拿著不少東西，十分辛苦，以後長大點再幫她，讓她多多注意身體。」

有時候，在孩子成長過程裡，我們很容易就誤傷他們。不是我們要惡意傷害別人，有時候只是我們自己太累了，連自己都未處理好，更加沒法專注眼前與親愛的孩子單純地溝通，尤其年紀小小的。我們小時候亦總有被自己親愛的長輩忽略的經驗，他們認為我們甚麼都不懂，更加沒心思與我們詳談。然而這些小小的誤傷會一直留著，醞釀成為更大的傷口。久而久之，小朋友也學習到以後減少再作聲，雙方之間的疏離感就這樣日積月累而成。但若我們能夠收回放空的或專注於螢幕的視線，看一看眼前的對方，好好珍惜每次的對話，或許大家的生命都會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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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已經知道怎樣尊重地、珍惜地看著對方了，那認字這件事又有什麼要注意的呢？

即使這小女孩已經答對了，但我們可以先不急著論對錯。第一步可以做的是──肯定眼前人的努力。或許下次遇上妳，我也該跟你說聲：「婆婆，妳的孫女真用功呢！」

在這裡對錯為甚麼不是最優先重要？因為「觀塘市中心」這五個字只是一道題，但持續努力還是放棄努力，將影響人生往後所有課題。

若果小女孩真的閉上嘴巴，等待下一次婆婆指示她出聲才再開始練習呢？她會放棄多少學習機會，變得有多被動呆滯呢？又或者她從此聽而不見婆婆的話，不再乖乖聽話，變本加厲，甚麼都隨意說呢？她還會有多尊敬這位長輩，還會有多可愛呢？尤其是，她在肯定自己上一次已經答對的情況下，還要再一次嘗試說「觀塘游泳池」，她心裡或許有所不甘，希望下一次能夠被承認。因此，重點在於眼前孩子正在不斷努力嘗試。無論對與錯，孩子願意主動嘗試，才是最可貴呢。這樣勇於嘗試的孩子也不會害怕失敗，將來面對任何人生高低起伏才有能力乘風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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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們能夠真正看到眼前人的基礎在於我們已經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和心靈。我們可以想更多方法去幫助自己，例如，要拿很多重物的話，可以拉一架車或揹個背包，減低身體的負荷，才有餘力去聆聽和看見別人。願大家更懂得愛護自己和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