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草庵里，說整夜的話”

今天，海德堡悶熱潮濕，日光在我的皮膚上留下了粘膩的痕跡。想要拋開一整天，一整週，一整個月的煩惱，在一個涼爽的、最好是雨後的夜晚，和你漫步在街上，在夜色中，得到徹底的休息。

今天，是你的生日。前幾天我問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這幾年，我總喜歡送女孩子或是女士們小首飾。而你問我，“你能不能像過去那樣，送我一本書？”

這可難倒了我，說來羞愧，自從來到德國，我幾乎沒有看過任何一本新的文學作品了，唯一和文學能掛鉤的，都是小小的童話集，比如《山月記》，或是放在kindle里睡前當作冥想“背景”的歌句集。“那麽，就送你這本良寬的歌句集吧”，我心想。

世上也有與我同心的人麼

想在草庵里

說整夜的話   ---- 《良寬歌句集》

二零一一年的今天，那應該是我對你說的第一次生日快樂，那次我送你了什麼禮物呢？我不記得了，但那一定是一本書。九年來，我似乎總是送你書，或許是《海邊的卡夫卡》，或許是黑塞，也或許是劉小楓。我總像一個熱情洋溢的推銷員，讀到心愛的作品，就一定想讓自己的好友也看看。可沒想到，才二零二二年，我就已經失去了對文學的如此熱忱，甚至在你說想要書時，想著自己最近睡前看的《R語言實戰》和前一段時間才陸續翻完的《依戀、原生家庭、親密關係三部曲》，感到不知所措。

或許是我們不再能回到從前，在明朗的天光中，只談論自己心愛的文學。就如同你在我生日寫給我的那樣，那時沒有什麼真正的難以開口的痛苦，而現在則必須頻繁地與之會面對戰，就像時刻需要準備決鬥的武士那樣，每日鍛鍊自己“與痛苦照面”的勇氣。

既然如此，這樣也罷，就由它去吧，由這些痛苦、疲勞、無奈，尋著自己的路，我們也總有機會，在某一個雨後初晴，卻也夜幕低垂的夜晚，發出“此刻，我感到幸福”的感嘆。而日子一天天地，總會過去，直到我回到故鄉，和你再談一談往昔的事，在熟悉的街道上，聽一聽風與樹的聲音。

我生日的時候，你說你在等待，等待時間，直到在你老得走不動路的時候，寫一首真正精煉的詩，那首詩里一定有我。那就請你遵守這個約定吧，請繼續生活下去，直到我們老得走不動路的時候，直到我們不再為世間的沈浮惶恐不安。

親愛的老劉，祝你生日快樂，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繼續創作，在描寫與表達的時候，感到自由與幸福，這樣的話，我也會為你感到幸福。

我愛你，@刘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