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談】 當兵這回事十二

蔚藍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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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過這件事,那一回是真的膽戰心驚。既然是寫當兵時的回憶,索性於此系列再講一回。

自己因為經常白天出營辦公,所以該分擔的守衛站哨任務幾乎都分配在大半夜。晚九到十一,被稱作福利哨,因為不用參加晚點名,十一至一點也還不錯,一到三或二到四通常是最不被喜愛的,因為睡眠被中斷,所以幾乎都是菜鳥(也就是我)包辦。

但這段時間站哨也不錯,畢竟這時間段是較少被查哨的時段,所以心理負擔比較輕鬆。卻有這麼一晚,當我和對面哨所阿兵哥正邊站哨邊閒聊時,突然聽到有人疾駛腳踏車的聲音,衛哨職責立刻湧上腦中,想到訓練終於運用上,同時卻又莫名緊張,不知是來查哨的或其他緊急狀況。

「站住,口令,誰?」先打開哨門的燈,我們喊出衛哨基本詢問,握緊手中槍枝若對方不停腳就必須開槍警告。一陣急剎車,那人喘吁吁的喊著:「我是鄰近海防哨的兵,別開槍!」

「這時候為什麼出營區?」

「緊急事件,緊急事件…」他邊喘氣邊急的像是要哭了。

「發生甚麼狀況?」

「來借公共電話,哨所裡有人自裁…」聽到這裡我們兩個衛哨都傻眼,「自裁」?這不是莒光日宣導條目,發生在現實裡,反而感覺不真實。於是,我陪著這位阿兵哥進入營區,去打公共電話,在電話亭那微弱燈光下,發現他緊張且全身顫抖,連打電話回自己單位報告,聲音都在抖。

早上一早就出營區採買,中午趕著回營,想知道事件後續發展如何。結果上級下令我們連派人手去海防哨所幫忙清理,那個哨所原本在我們營上搭伙,所以來抬飯菜的阿兵哥多少見過幾位,發生這樣的事,立刻將這一些阿兵哥調回原本部隊,除了配合事件調查,還要接受輔導。而早上被派去清理哨所的弟兄,回來雖然一起用餐,卻也食不下嚥。餐後休憩時,大家一起閒聊:「你沒看到啊,牆上不但有噴血,還有一些白白的東西…」

「那是腦漿啊!」另一個阿兵哥搶話,語畢,身旁每個人一陣噁,光是想像那個場景,就令大家一陣「反芻」。

不過,這類場景對我倒是還好,畢竟是曾經拿著電鋸肢解一匹馬的人,那種血肉橫飛,肚破腸流的場面,大概都習慣了。可這些話說若出來,恐怕弟兄會覺得我很可怕,哈。

我的兵役期還真是發生好多印象深刻的事。

當我行政師傅退伍後,基本上我的工作就是行政事務為主,再一邊處理參二三業務。白天幾乎都在奔波忙碌,也許有些人會說這真是爽兵,其實在精實案進行這時候留營才爽,除了定時早點名、吃飯,然後出出公差,除了支援打掃、割割草,事情真的很少,然後有定時吃飯還能午睡…反而是我這到處奔波的才真正辛苦,偶而還要幫弟兄們買一堆東西回來。

不過,我的寢室裡必定有幾樣東西,第一是泡麵,泡麵是工作到半夜肚子餓的必需品。第二是零食,因為職務關係,我必須獨居一室,但偶而大家都喜歡躲來我這兒聚餐,這時候拿出零食絕對讓場面更開心。還有更開心的,就是第三樣,金門高粱。我的櫃子裡一定保持有一兩瓶高粱,一來是金門的冬天,可以喝上一兩口保暖,二來是聚餐時刻拿出來分著喝幾口,有衛哨任務的就不能喝,剩餘大家喝些酒就回去睡了。

我房間這幾樣東西,全營區的人都知道,沒想到僅是個人喜好,卻意外賺足好人緣。連咱們連上的兇神連長,也不時在半夜衝進我的臥室:「Tony,有沒有泡麵? 借一碗。」雖然沒到稱兄道弟的地步,但也算是友誼堅固。我管理了許多事情,讓連長省心許多,而且我們老是在半夜洗澡時碰到,我是業務作業到半夜,而連長有時是看電視,有時是和營情報官聊天,反正他總有很多事會搞到半夜,洗澡時間就是卸下身分輕鬆聊天,這種「裸裎相見」大概是迅速建立男性友誼的方式之一。有時候連隊出了些問題,弟兄們害怕連長點名會「點很久」,訓話加上處罰一個半小時起跳,這時就會過來慫恿我別讓連長來主持晚點名。

「幹,我是來當兵的,你們當我來陪酒喔…」

「拜託啦,你走一趟勸勸連長啦,他會聽你說的啦。」

我也會斟酌事件大小,若不算什麼會影響整個連隊,被上級怪罪的大事,我就會拿個飲料或乾脆拎一瓶高梁進連長室,其實連長看到我這動作也很明白,他自己也會斟酌,不太需要多說什麼,他會先說:「好啦,你去請輔導長晚點名。」還好,這種狀況不多,偶而還真的會變成酒友,我的酒量就在金門練出來了。就像很久以前某天深夜,恰巧在浴室遇到連長,他突然問我會不會喝酒,我搖搖頭說:「不會耶。」

「這怎麼行,男孩子沒有點酒量,以後遇到很多場合會吃虧的!」

誰知道,他們每個人就這樣默默幫我練出了一身好酒量。

題外話,這一趟金門兵役之旅,還收集到5瓶民國74-76年產的金門高粱,至今都珍藏著。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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