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海岸村（中）

『別忘了妳爸怎麼死的！』吳倩從夢中醒來時耳邊似乎還迴盪著自己母親的話，當她選擇走上跟自己父親一樣的道路時，母親的崩潰是難以形容的。

總有些少數會不擇手段為自己的利益爭取最大值，而他們做的事是被兩邊都討厭的，有些人會配合，但她的父親拒絕了把不該劃入的範圍劃進去。

她記得父親從海裡被撈起來後的模樣，發脹、慘白，死因是意外。

那段期間，她記得她與父親最後一段話是兩人坐在陽台邊喝著咖啡，父親說著：『人活一輩子，也許有些事情會招禍，但對得起良心就好。』

『......老爸，你要想想你有妻有小！』吳倩半開玩笑地說著。

對比那具不像父親的屍體，她覺得這樣才是父親最後的樣貌。

＊

大家被帶到水族標本館參觀，有個許願瓶打撈活動，主持人說著這些五顏六色的許願瓶是用海岸垃圾重新再製作的。

吳倩聽著聽著人便恍了神，直到手裡被塞了一個淡金色的許願瓶，她看向把東西放入她手中的顧景淵，眉眼間露出詢問。

「唯一一支金色的，等下把自己的願望寫在紙張上，捲成細卷後放進去，我們會把這些瓶子丟到水池中，用抽的方式抽這些瓶子，就向交換禮物一樣。」顧景淵說明這個活動的舉辦方式。

吳倩摸了摸這淡金色的瓶子，微笑說著：「以再製的品質來說，質感很好。」

大家喧鬧之中，各自完成了自己的許願瓶，吳倩也在這些人群之中。

水池中的水被升高，她看見顧景淵穿著潛水裝，一旁的團隊成員提及：「人手不夠，顧博士也進去幫忙了。」

她覺得儀式感大於實質意義，畢竟一群人把許願瓶丟進池子，又把它們撈了出來......

可是，這樣的儀式感，卻讓她感受到屬於這個地方的努力。

沒一會，吳倩拿到了一支淺粉色的許願瓶，她拿出裡面的紙條，上面寫著：『每個人都找到自己的心之所向。』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句話很顧景淵，眼神下意識地找到他所在的地方，看見他忙碌的跟工作人員討論後續的活動流程，但他手上拎著的金色瓶子讓她多看了一眼。

＊

當顧景淵到更衣室換下潛水裝後，他打開了許願瓶，拿出紙張卻仍是一張白紙，當中捲著一小支被折斷的香。

這確實是吳倩會做的事。

他笑了笑，收了起來。

＊

小高、阿磊、美瀾跟當地的居民和委員一起準備晚餐，吳倩檢視了他們調查的所有資料，一兩個多月的生活可以有些感情，但這些東西會顯示出他們的真實面目。

吳倩看完後還是有些失望，維持一樣的狀態也許是他們盡力了。

顧景淵拉了椅子坐到她的身旁，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妳是不是失望了？」

「......很明顯？」吳倩反問。

「維持對他們來說已經不錯了，要再有一股力量推他們一把。」顧景淵認真地說著。

「這不是我第一個案件，沒那麼多時間和你所謂的力量能夠再改變這一切。」吳倩說著這話時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冷漠，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顧景淵拿出空白的紙張和那支香，平靜地與吳倩說著：「敬天敬地敬眾生，那、就讓該發生的去發生，到那一天，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答案。」

吳倩揉了揉眉心，她自從知道下週的考察團裡面有父親任職時曾經的主管後，不但夢到到了過去的事，也開始有了焦慮，但她很訝異顧景淵的廢話竟然能讓她安心，於是，她淡淡地說了句：「謝謝。」

顧景淵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寫什麼......於是就......你懂的。」吳倩看著顧景淵手上的東西，回想當時的情境，卻也不知道說啥，給了坑坑巴巴的一句話。

「嗯，我以為我不懂，但好像真的懂。」顧景淵邊說邊收了起來，收在胸口的口袋裡頭。

吳倩被這沒什麼的舉動給觸動，突然站起身說要去海邊走走，顧景淵想跟上時被其他人叫住，他扼腕得先去處理李太太的事－－請他幫忙搬東西。

靠近海岸邊有些廢棄的物品，被小燈泡裝飾的有些溫馨和美觀，她走在光亮的邊界，望向那漆著白漆的木製小屋，每個人的樣子隱約看的到，她聽見小高大呼小叫的聲音、聽見美瀾叫他閉嘴的不耐......

可是，她看見了顧景淵的前方站著一個女孩子，女孩拉著顧景淵的雙手踮起腳尖......

吳倩看完了一切，好一會後選擇了轉身。

＊

美瀾很困惑為什麼自己要當這個吃力不討好的角色，但她跟吳倩也搭擋了多年，知道她母親在她父親過世後花了三四年的時間才走出來，後來回鄉下跟一個溫室農夫再婚，完全不一樣的生活不也是再再證明她盡力著。

「等考察團走之後在一起聊聊，你也知道倩倩要跟他們報告，還有很多資料要統整。」美瀾跟顧景淵在電話裡這樣說著，而她一雙眼瞪著正在做簡報的吳倩。

聽到掛掉電話的吳倩轉頭看向美瀾說著：「裡面有那個人。」

「那個人？佛地魔？」美瀾喃喃反問自己，下一秒面露驚訝：「蘇允慶？天啊？這個案子肯定又要磨了！難怪一直有人在打聽A7那個地段劃不劃進去......」

「沒打算跟他磨，所有資料都可以駁回A7的地段，該給的範圍我不會少給，不該給的範圍我不會多給。」吳倩堅定地說著。

美瀾記得自己前輩也有著這樣的眼神，但後來他不見了，她想叫吳倩退，但她是前輩的女兒，猶豫了幾秒鐘之後，美瀾無奈地說著：「我明白了。」

＊

地點訂在眾人不太理解的船上，吳倩跟團隊一起上了船，居民中的委員派了李先生和顧景淵。

一切看起來都還好，美瀾卻充滿緊張，她看見有小型救生艇時安心了幾秒鐘，但她想起吳倩不會游泳時，又巴不得把吳倩拎在身後時時看著。

但在美瀾上廁所時，她聽見門外小高叫走了吳倩，等到她出來後，她聽見了有人在喊救命......

吳倩感覺到冰冷的鹹水四面八方從頭頂覆蓋她，她死命地在海水裡掙扎，前一刻她拒絕了蘇允慶的命令，下一刻有人推了她一把，她看見的是小高－－這個跟她工作了三年的伙伴。

在她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有個人抓住了她的手。

顧景淵一直關注著吳倩的動向，他知道今天徐美瀾特別緊張，就像個母雞一樣巴不得把吳倩像小雞一樣護在身後，他聽見與看見殺人的事件發生，趕緊跳下海裡去找吳倩。

救生艇把兩人送回船上，顧景淵替失去意識的吳倩做著CPR，眼見吳倩吐了幾口海水稍稍恢復意識後又昏了過去。

當船靠岸，吳倩被送上救護車後，蘇允慶提出可以緩一緩後天的確認會議。

徐美瀾猶豫時，顧景淵已經回絕了：「我對這個案子很熟悉，所有資料都清楚，委員們也都知道吳專員的專業，後天我可以代為報告。」

蘇允慶深深地看了顧景淵，扯了扯嘴角：「好。」

一行人來地匆匆，離去地也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