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像呼吸一樣自然

我拿起貼在冰箱上已經兩個月的計時器，一瞬間感覺到有些陌生卻又熟悉的感受，用手指拂去停止按鈕上的灰塵，薄薄的灰色在食指間上堆積。我坐回桌前，拿起馬克杯啜飲──無糖可樂，醒神的好夥伴。

好久好久，我好久沒有寫作了。

也好久好久，許久地沒有連續這麼長的時間「不寫作」，我讓自己的雙手處在真空狀態，任由意識在生活中堆砌，像是雪片般落在心底，逐漸落在泥土地上變成厚厚一層積雪，不剷除、不走過，只是純粹地留白，某部分來說我也很好奇，我到底在「不寫作」時，心底的想法會怎麼流動。

有趣的是，在這蓄意地留白中，我幾乎忘記「寫作」是什麼樣的活動，我安逸地活著，在一天的開始或結束時躺在床上我都「十分安心」，我並不會因為沒有寫些什麼感到不安或焦慮，我不必為了任何人負責，我想暫時遠離，所以我離開書桌前，不過我的呼吸、我的思考、我的夢境、我的認知，並沒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寫、再也不願寫了。

寫作，仍舊是我之所以是我的最重要的部分。

想起當時畢業後的決心，我每天都彷彿被一隻巨大的恐懼怪獸追著，像是沒有明天似地拼命地寫，像是少了這個「動作」我將不再是「我」，我將失去價值，於是寫作變成我的浮木，變成我安撫自己的行為，而我卻一直都沒有問自己「我為什麼要寫？」，或是說我反覆問了自己，做了許多的答案，好比：希望自己可以擁有聲音、希望自己可以成為作家，還是任何的答案，我都像是面對作文題目一樣地作答，每一刻、每一瞬都有不同答案，但其實我並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寫，就像此刻在我暫停兩個月後，我依舊沒有答案。

但我想，之所以讓我即使不斷遠離，卻依舊被召喚回來，這一切的答案就是因為「愛」吧？

我真心地喜歡做這件事，喜歡自己坐在桌前與意識對話，或是嘗試編織個小故事，像是做手工藝般，享受作品從無到有的過程，好比把一坨抽象的羊毛用戳針反覆塑形，最終成為一隻可愛的兔子般。

這過程很療癒，並不是真的非得有什麼作用，只是自娛自樂而已，就像是此刻的我正在做的，寫下，就是一種娛樂。

這次的暫停，我少了許多恐慌，更多了一點從容。我花了更多時間閱讀，也安心地好好生活，我不會因為沒寫點什麼而失去價值，也不會因為少寫了點什麼，而變得喪失用文字說話的能力。因為不論寫與不寫，那都是我。

此刻我想起宮崎駿的《魔女宅急便》，即便是生來就會飛的魔女，也可能有天飛不起來，那就享受搭公車出門的樂趣吧。可以做點別的事，也可以選擇什麼都不做，然後也許某一天躺在床上，當夕陽爬過床沿、漫過你的指尖時，我們又將重新「滿血復活」，我們不會忘記呼吸，我們不會忘記說話的能力，因此，我們也將不會忘記如何寫作。

那不就跟呼吸一樣自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