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於微時的朋友
星期六早上收到香港朋友的WhatsApp voice 「早晨,今日係清明之後第一個星期六可以塔的士上山, 今日去咗拜我爸爸時,順便拜埋你婆婆和公公,清潔了個架,抹了佢哋張相。你媽咪個様似你婆婆咼,你又似你阿媽。婆婆隔離有個櫃仔,我想開黎睇吓有冇野可以燒俾佢,不過無鎖匙,開唔到。」
識於微時的朋友,莫逆於心。某年暑假賦閒在家,有天看見銅鑼灣日資百貨正在招聘短期員工,問准媽媽後就去應徵。日資百貨的員工入口在東角道後方。 第一次才知道原來員工不能如顧客般在正門出入,第一次才發所有五光十色的商品,都是由灰喑喑的貨物卸貨區進入店內,未上架的東西只是一個個紙箱,放在垃圾房旁。第一次搭貨物升降機,原來升降機可以那麼深,而且有兩道門,一閂鐵閘就升降。對於我來說目下的一切像電影幕後場景,每一角落也令我十分好奇。
人力資源部的格局很簡陋, 頂頭是簡陋的白色光管,有一張長椅,有個師奶姨姨出來叫大家填表格,我環顧四周,有個短髮女孩對著我微笑,那個就是我朋友。 我們就是在百貨公司做暑期工認識的。那年代是香港零售業的黃金時代,百貨公司不缺生意及人流,只缺人手來開單。簡單來說,有手有腳就會請。 每個部門的掃把(亦即supervisor) 會來選人,我被男裝部選上,朋友則做女裝部。那時沒有WhatsApp, 和朋友交換了手機號碼,就成了知根知底的朋友。
朋友的味蕾非常重口味,記得她最愛的餐廳是近駱克道的美食園林茶餐廳(現已結業),有次她叫了碟腐乳炒通菜,她吃得有滋有味,我卻要用水把菜洗一下才吃得下,太咸了! 她說:「唔咸,不過師傅唔算炒得好,我阿爸炒通菜仲好食,好夠鑊氣架,可惜他死咗,如果唔係我叫他炒碟你食,叫他落小D腐乳,你咁怕咸。」
朋友性格單純,直腸直肚,在百貨公司得罪不少人。有日她跟我說,阿姐不喜歡她,把她調了去個當風口的角落賣胸圍。 「那些胸圍尺寸好煩,A, B, C, D, E, 阿姐明知D客個個都係師奶,肥獅大隻,起碼都要C和D 啦,偏偏又最多A, 唉! 成績表又唔見咁多A , 胸圍呢,成個架都是A, 為了証明我姐補錯貨,我特登收起幾個C, D,E,F, 罩杯樣辨。」 我說:「様辨? sample 黎架? 你收埋做乜,都唔係貨,唔賣得架。」 她爬了口飯說:「係唔賣得呀,阿姐唔信佢D客個個C,D,E,F丫嘛, 我咪俾個啱size的杯罩俾客cup 上去囉,唔使入試身室架。 個客cup 啱個F 杯,我特登叫阿姐過嚟落貨,預訂俾個客。」 我終於明白為何她阿姐不喜歡她了。
認識久了,發現朋友很像她媽,非常固執,她們兩人又常常吵架。 有次她說:「如果我老咗,似我媽咁stubborn 你一定要點醒我,我唔想成為她。」此句話成了我的上方寶劍,我每次對她「訓話」一番後,就會用上此句。她通常會不揪不睬我兩日,然後又打電話给我,當平常一樣。
暑期工完結後,我們依然保持聯絡。她成了個秘書,由小秘書升了做大秘書。有回在金鐘廣場逛得太累,food court 坐滿人,慳儉的她又不會去附近酒店吃下午茶。已升作大秘書的她突然想起一個地方,不過要我保密及不准用手機影相。 她帶我去她公司在太古廣場的辨公室。第一次才知原來她的工作位置那麼大,可以望到整個金鐘,遠眺維港。 她身後有一個很美的中式古董屏風。「唔好整爛呀,老板在佳士得買回來架,她人在倫敦,我見行得累,她又不會回來,我先敢帶你上黎。」
朋友的老闆由上市公司做至六人的小公司, 那屏風一早已運回她倫敦的家。小公司根本放不下,朋友的老闆算非常重情,什麼狀況也帶著朋友。 可想而知這個大秘書成了老闆心腹,以她性格應該在公司橫行霸道了二十年。最近她對老闆常常不滿,我告訴她「你而家係你老闆個老闆,你老闆都怕咗你,你唔好激死她啦。」 當然,朋友又消失了兩日。
消失兩至三日已成了基本,最長一次是三年。某年社會運動吧,大家意見不合,彼此就不揪不睬。直至我初到倫敦那年,她的WhatsApp 問候,才驚覺我們已經相隔很遠。不過友情的事很奇怪,一個在香港,一個在倫敦反而大家天天WhatsApp voice。
「多謝你幫我拜公公婆婆呀! 無限感激!我姨媽又係今日去拜山呀,三年冇拜山的她發現超乾淨,她叫我多謝你,你有冇發覺我公公似周杰倫呀?」
朋友即時回:「sorry 唔似,無忽似,我抹相時望得好清楚,你姨媽似公公,你媽咪似婆婆,你似你媽媽,完! 無忽似周杰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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