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合上眼：为加沙祈祷

伊利娜·杜顿(Elena Dudum)，巴勒斯坦裔美国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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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年 10 月 20 日

当我合上眼，加沙就会被闪耀的白光笼罩。但那不是白磷的——而是温暖的，深情的，是良善的。

当我合上眼，就不会有一队又一队人绝望地盼着自己那份粮、水、或燃油。不会有 孩子抱着另一些更小的孩子失去了生命的身体。不会有用来装其一生被精准炸弹夭折的身体堪比停尸房的雪糕车。不会有绝望的、细弱的尖叫声从断壁残垣下传来，“爸爸”，“爸爸”？当我合上眼，每个孩子都会被听到，每对父母都活着。

当我合上眼，就不会有铜墙铁壁。不会有地底坚固的障碍，或是 20 英尺高的金属 围栏布满了勾勒出以色列露天监狱顶部的带刺铁线。不会有检查站或塔上俯瞰的军事警卫。不会有摄像头、雷达、狙击手、地下传感器，来探测人类行踪。不会。只会有开放的道路和延绵的山脉铺满了历经几代从未被伐的橄榄树。有迎风窸窣香气弥漫空气的橘子树丛。那些橘子像葡萄柚一样大。我发誓是真的，世界各地的人还会来品尝它们甘甜的果汁。

当我合上眼，就不会有为了辨认尸体才写在孩子们手上的名字。不会有年轻人用Ta们被限流的2G宽带报道最新实况，撕心裂肺呼吁关注，撕心裂肺呼吁停止。不会有记者一边为挚爱或边境遭射杀的人悲哭一边努力投身工作。不会有临时写就的情书在巴勒斯坦酷儿青年间往来，彼此阴阳相隔，一直没有机会握手或在炸弹炸毁家前就说我爱你。不会。只有爱。每一种爱。人人都能看见并共享的广博而美丽的爱。当我合上眼，每一 封情书都能抵达加沙的情人。

当我合上眼，就不会有人道主义危机。不会有军事围困或种族隔离。不会有occupation*。在这里，occupation是一个留给医生、记者、教授、看护、店主、研究员、 大厨、工程师、建筑工人、企业家、艺术家和农民的词。在这里，occupation是一种生计。在这里，occupation是一种志业。是一种选择，总是美好。

当我合上眼，就不会有政府管控却从不管理的屋顶的黑水池。不会有停火或 38 亿 美金的援助用于含糊其辞的军事需求。不会有核武器。不会有扔石头。不会有恐怖分子。 不会有受害者，哪怕是不完美的那些。不会有生存安全危机在这片地区。不会有“选边站” 和偏离真相的“复杂”历史。不会。只会有听到好笑的东西就会笑看到美丽的东西就会哭的 人。Ta 们是会生活的巴勒斯坦人，会长大老去的巴勒斯坦人。

当我合上眼，就不会有传单无情地从天而降，要求居民离开Ta 们的家。当我合上 眼，加沙从天而降的只有点点雨滴。它们滋润花园，它们抚慰干裂的大地，它们落到脸上就像一首摇篮曲。不会有红十字救护车在试图爬上残垣断壁救自己人时遭到枪击。不会。 事实上，根本就不会有子弹。加沙是崭新的。加沙是璀璨的。加沙是完好的。

当我合上眼，就会有五颜六色的新的游乐场，到处都是孩子，四周环绕着郁郁葱葱 的公园、池塘、瀑布、弹奏着 Ta 们人民的音乐供游客享受并轻踩出节奏的音乐家。街上排列着一堆堆香料——橙的、红的、粉的、黄的、绿的——新鲜得让人只需路过就会口水直流想尝尝味道的香料。有年轻人在夜晚沿着露天浴场边抽水烟边下十五子棋。有婚礼， 好多好多婚礼，它们涌上大街，家人在路上跳着跺脚舞，邀请所有人加入舞蹈拍手歌唱高声欢呼回荡城镇的曲调。每天都有生日派对，庆祝每一年 Ta 们孩子都长大了，漂亮了， 更完整了。有圣月和圣日，而它们总是充满和平，总是直通性灵，总是治愈人心。

春天有风华正茂的高中生聚在电脑前为得知秋天将赴哪所大学而开心得直跳。有品新鲜薄荷茶的阿姨和在园里摘柠檬的叔叔。有在炉子上烤草药的父亲和给孩子喂奶的母亲。有不是因为必须如此而是因为深受神佑才变得更强大的孩子。在加沙，每个梦想都会被听见，每个梦想都会被尊重，每个梦想都值得期冀和祈祷。

每个家都会有后院、海景，每扇门都会敞开迎接轻风旋入，挠一只熟睡小猫的毛和 一个打盹奶奶的卷发。每个人都会拥有所有，没有人会一无所有，大门常开，常迎来客， 常有姑姑婶婶说，sahtein*，多吃点，坐下多吃点。

会有珍珠般的沿海度假胜地供当地人悄悄进入在周末享乐。每个周六家家户户会收 好背包到长椅上躺着，浮在海面，沉浸于 Ta们的土地之美——Ta们的土地，Ta们的土地，是Ta们美丽的土地。

每个晚上人都会在海边排好队，坐在小桌前，喝浓郁的阿拉伯咖啡，吃奶酪味裹着玫瑰糖浆的库纳法*。人们在那里看烟火划过黑色的夜空。烟火在夜幕中变红变白变绿而所有人都引以为傲无人害怕，因为这是Ta们所知的唯一一种划过Ta们天空的光。加沙是完好的。加沙是这里的。加沙是解放的。

我一直在想加沙上空的光。我也希望你想想加沙上空的光。合上你的眼吧，一直畅
想那些温暖、天使般的光在加沙上空微笑。

请睁开你的眼。看那些光发自加沙安然无虞的灵魂。

📝 注释
*occupation：英文里的 occupation既有“占领”也有“职业”之意。
*sahtein：吃饭时的祝福语，类似于“身体健康，吃好喝好”。
*库纳法：中东地区的一种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