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香港

白駒過隙,「美麗新香港」原來已經「如常」運行了好幾年。這數年裡,自己依然營營役役地在這個城市工作、生活,但慢慢累積著的轉變,對香港的陌生感,亦開始油然而生。
客觀的政經因素,普通人也許亦能如數家珍,相信也有不少人分享過、書寫過。官場的作風,越來越向著宗主國靠攏,程序公義、理性專業等觀念和精神,被各種人為決定和政治任務凌駕著,各種不該出現的「甩轆」只能借無稽的藉口來欲蓋彌彰;本來是正常不過、平平無奇的生活措舉,也可被賦予莫須有的罪名,令無辜市民惹上麻煩甚至身陷囹圄。露骨赤裸的表忠宣傳,可以肆無忌憚的,在城市每一個角落出現,就算是財雄勢大能隻手遮天的巨頭,也無一倖免,在一些「敏感」的日子,市面的氣氛,更是風聲鶴唳。敢言的媒體,陸續被消滅被噤聲,市民的注意力隨意被風向轉移,很多積存已久的深層次結構性問題,再沒有幾個人或團體去挖掘真象,抗衡主論述形塑的認知,牽起社會充分的討論。
體內仍流著真﹡香港人血脈的人,近年潤了不少,促成了人口換血的加速進行,來自中國的「高材」移民,越發成為這個城市的生力軍,工作和生活的層面裡,不黯粵語卻不需要入鄉隨俗,越來越不是一個問題,而在日常會使用到的詞彙用語,也不斷的遭受著更為強勢的文化的衝擊。本地小店撐得過三年疫情,卻捱不住經濟結構逆轉和既有客源流失,陸續退場,取而代之的是大量中國品牌陸續攻港,商業購物區的面貌,亦跟中國的一線城市趨向同質化。超市和便利店裡,直接用上簡體字包裝的貨品,也屢見不鮮。曾經的限聚令和晚市禁堂食,把本來的不夜天催毀了,在晚上的黃金時段,市面氣氛亦不見得熱鬧,「東方之珠」變得暗淡無光,但意圖重振夜生活雄風的橋段,卻顯得了無新意,目光短視,藥石亂投,形成種種的美學和關公災難。
這數年間,香港的變化,可以說成是一個緩慢的過程,逐點的聚沙成塔,每天都生活於此的人,有時或許會產生溫水煮蛙的形態,沒有遭受到懇切的衝擊(但當意識到的時候,可能已太遲),對一些新的生活方式,亦開始顯得習以為常。曾經見到久未來港旅遊的象友,分享著自己重遊香港時的感覺,對方驚訝著城市(負面)變化之大,也許就是一種旁觀者清的視角。
個人不可控的客觀因素以外,自己的一些生活形態,或多或少亦催化了自己對這個城市的陌生感。這更多是關乎於社交媒體的應用習慣,也許以前已有在其他文章裡面書寫過。儘管中老年人、年青人、本地人、港漂族等,有各自普遍常用的社交媒體,足以形成對城市有著炯異理解的氣泡,但一條片段一則帖文,仍能牽起不少在地的網絡熱話,在有識之士加以發酵後,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總會有人在討論著。自己在毛象、Substack、Telegram、Discord 等平台,雖也可接觸到不少能激發自己在另外一些層面(尤其是在性別、情緒等範疇)的認知和思考的內容,卻總是沒有遇到很多(離散的)香港用戶和自媒體,較難讓這些資訊和知識,與香港在地的處境,有所扣連。
在工作和生活的壓力下,加上昔日的友儕離散到世界各處的情況,社交圈子無可避免沒有以前那麼廣闊,但(不被媒體報導的)在地化的資訊的缺失,令仍然經常遊走於城市裡不同角落的自己,觸覺及認知始終有所侵蝕。
有些時候,家人、同事、朋友們在提起的社會議題網絡熱話,自己卻是聞所未聞全無接觸;相反地,自己讀到的討論、作品、文章,在某些社群裡,會是值得關注的爆粉話題,可身邊卻好像沒有人對此有所認知,或搭得上線。比如電影《還有明天》近期在中國上畫,看著不少象友分享映後感,並給予了高度的評價,曾一度牽起自己的觀影欲望,但稍加搜索後,才發現這電影在香港名為《明天還有夢》,而且上畫期早已過了,香港影評人多月前寫下的文章,自己也沒有讀過。
甚至有試過,有象友在詢問在香港有甚麼值得去的景點或食肆等時,自己作為本地人,卻沒能想到很多遊客書以外的建議;來香港生活的象友在尋求生活上的 guidance 時,自己也未能給予到適切有用的援助。
也許要令自己對香港重新變得(相對)沒有那麼陌生,會是一場資訊攝入的取捨(或同時配上人際網絡的拓展),但這同時牽涉著對科技巨頭、紅色資本操縱下的媒體的攻防和芥蒂。種種的拉扯要如何 resolve,自己仍然未有想得很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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