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我的家庭故事 · 第二天

七日书|D2:兄弟阋墙

阿布拉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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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家族,听上去太大了,然而又太小,给人某种压迫感。

父亲还年轻时,似乎和弟弟们关系还不错,婶婶那时和叔叔吵架,也会来找父亲断案。但后来,渐渐各自走散,不知道为什么。

以姐姐和妈妈的视角,当年四叔从外地回来,父亲买了鸡鸭鱼肉,拿到二叔家做了吃,她们(大概还有我)连味也不曾闻到。那时生活没那么好,一年难得吃几次肉。后来母亲闲谈或者牢骚时拿出来说事,父亲言语暗示,是因为当大嫂的不够贤惠,人家不肯来。母亲自然觉得委屈,她一生引以为傲的待人接物能力,在父亲和弟弟眼里那么不堪。四叔一家在遥远的天津工作,我长到四十几岁也没见过几面。要到很后的后来,父亲脑梗初发那次,四叔正好回家探亲。父亲丢不下他的果园和菜地,不肯和我去城里治病,四叔从旁劝解才勉强屈服。那年他们弟兄俩一个将近七十,一个刚过六十,那是二人此生最后一面。据二姐说,再后来三叔生病时,四叔还回去过一次,看他的三哥,待了一个月。那时父亲农村生活渐渐不支,搬到二姐所在的城市方便照顾。二姐和三叔家的堂弟在一个城市工作,也就是说,父亲和三叔那时也在同一个城市养病。但四叔来过并且住了一个月的消息,据二姐说,是后来堂弟不小心说漏嘴她才知道的。

两年前的某天,接到大哥电话,说四叔去世了,骨灰要拿回老家安葬。我问二姐回不回,她很坚决,不回,并且也不送礼金。我又问母亲,一向注重礼节,最怕别人议论长短的母亲也同意。于是,四叔的葬礼,我们家没有人参与。

去年回去,给父亲考察墓地时,才看到四叔的坟,因为是埋的骨灰,只有小小的一堆。也才知道,二叔家的堂哥们,在四叔去世前都接到通知和机票,专门奔赴天津去看望过一回。说四叔卧床三年,无法自主呼吸和进食,用的呼吸机,插的胃管,全凭也已年迈的四婶照料,用的家用起重机。在村里日常主持红白事当总管的远房堂哥向我们介绍四叔坟茔时,顿了一顿,大概想问,为什么你们家做为至亲,一个孝子孝女也没出现。但那毕竟是有点尴尬的问题,便咽下去了。

其实,我对于那一切都不像二姐和母亲那样多年以来每提必耿耿于怀,我认为兄弟间的龃龉大概一定有其理由,尤其考虑到父亲那种性格,以及母亲也并没有她自以为的那么诚肯待人,我只是觉得,既然四叔断绝来往的意思更明显,确实就没有必要因远古礼节而千里迢迢跑回家奔丧。

但是,假如还有机会见面,假如四叔愿意讲,我会很愿意听。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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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拉赫来自中国,很喜欢记录,不光写字,用APP记帐都一记十年。中国很大,但对一些人来讲,它又小到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于是,在动荡的2019年,我怀揣着对世界的好奇来到Matters,从此很多扇大门渐次敞开。我很珍惜这里,希望继续记录生活,也记录时代,有时候发发牢骚,讲一些刺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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