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爱神的恶作剧5

第五章 雨一直下

晚上，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林小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周滨临走前的话又响在耳际。

“小鸢，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她只是我的客户，我从来没有别的想头。直到今天，你还不相信吗？”

周滨盯着她的眼睛。他的目光中有些东西，让她的心变得柔软。

“都过去了。”她轻声说。

这句话或许让周滨误解了。他立刻把她拥进怀中。

“放开我，我们……”

“是相对两方当事人的代理律师。我知道。”周滨低声说。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手。

“这件事我来处理。等我电话。”走之前，周滨说。

林小鸢从梦中醒来，窗帘透进来的光显示着，已经是半上午。

她在醒来后的朦胧中，想着刚才梦里的情形。

梦里，她听到周滨说：“再陪我躺一会儿。”他的手臂搂在肩膀上的感觉，仍然清晰。

林小鸢苦笑，竟然梦到了周滨。那时，他们浓情蜜意，她时常在周滨的住处留宿。第二天，周滨总是赖着不肯起床。

往事如同画册，一页页在脑海里翻过。

她进入信义所第二年，周滨升为合伙人，她便成了他的助理。他业务太忙，很快又招进来一男一女。那个男孩孙进长相敦厚，人却十分聪明能干，做事麻利。那个女孩Yvonne人打扮得漂亮，在所里很受欢迎。

Yvonne在周滨手下呆了半年，被高级合伙人Antonio叫去帮忙，帮着帮着，就成了Antonio团队的成员，很快又升级。

有一次，林小鸢听两个同事在茶水间聊天：“Antonio本来想要林小鸢过去，可是周滨替Yvonne说了很多好话，说她做事老练。结果，人家进来才半年，就升职，薪水加一半……”

“……人得机灵点，要不然再辛苦也升不上去……”

林小鸢听到这些话，就去问周滨，Antonio是不是当时点名要的她。周滨说没有的事。可是，林小鸢却觉得他神色中有一丝不自然。

然后，林小鸢便时常注意到，Yvonne跟周滨说话时总是靠得太近，笑容总是太甜。她忍不住在心里跟Yvonne比了比。若论相貌，她自认为长得也不差，眼睛大大的，菱角形的嘴唇，脸虽然方了一点，眉毛虽然浓了一点，可总也算五官周正。只是自己平日清水脸马尾巴，穿着黑灰套装，在办公室是最不起眼的一个。Yvonne就不一样了，就算最普通的黑色套装，她也能穿出别样的味道。她的妆容，她的穿着，她的举手投足，总是透着不一样的风情。

“真是一个看脸的世界！”林小鸢心里愤愤不平。明明自己比Yvonne勤快敬业，又早入行，人家却比自己高了一级。

渐渐地，所里传出来些流言蜚语，Yvonne和Antonio在拍拖。可是，又过了半年，Yvonne突然宣布订婚了，对象是本所大客户少东家。于是，所里又传出来流言，Yvonne在Antonio和大客户少东家两人之间周旋甚久，最终选择了少东家。

传这些话的，是律所的行政和一些低年级助理。午饭时候，有的同事自己带饭，坐在会议室吃饭，饭桌上永远少不了八卦。

那天晚上，她又加班。后天周滨要开庭一个合同纠纷案，她是辅助律师，要检查开庭的文件证据、对方可能提出的抗辩事项、相关的法律条文。这些细节需要在开庭前确保万无一失，是个费力的活儿。

整个下午，她一直盯着电脑时间，眼睛有些发花。她停下来，揉着眼睛，活动劲颈肩。一扭头，她看到Yvonne坐在周滨的办公室。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周滨笑得只见牙不见眼。过了一会儿，Yvonne笑吟吟地走出来，周滨跟在后面送客。

她闭目养神，让自己酸困的眼睛休息一会儿。正闭着眼睛，耳边响起了周滨的声音。

“小鸢，走，去吃晚饭。”

“我吃过了，你去吧。”她闭着眼睛。

“那再陪我吃一点。”

到底他是合伙人，林小鸢也不好太过托大，只得随着他一起下楼。

附近的小巷子里，有家小店，门脸很小，却是两层楼，二楼的座位宽敞一些。这个点，二楼没有别的客人。

这家店的汤和煲仔饭十分美味。饭一端上来，林小鸢先喝了口热汤。今天是黄豆猪脚汤，猪脚炖得久了，入口即化。她本来就饿了，热汤入胃，舒服了不少。

周滨见她吃得很香，微微一笑。

过了一会儿，周滨说：“Yvonne有个活儿，需要我们团队帮个忙。明天你去公司注册处帮她查个档案，具体内容我邮件给你了。”

林小鸢正在喝汤，听到这话，仍然低着脸，眼睛向上翻起，看着他不说话。

周滨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情，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是合伙人，想怎样就怎样。”她翻了个白眼，又低声嘀咕：“使唤我就使唤我，还打着团队的名义。”

这样阴阳怪气的口气，让周滨很诧异。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周滨想到后天要开庭的案子，知道这些天她很累，便说：“替Yvonne查了档案后，你休个假吧，不过最多两天，后面我们……”

“这样做牛做马，有什么出路？”林小鸢嘀咕。

“小鸢，你到底怎么了？平常你从来不这样的……”

林小鸢忍不住问他：“Antonio问你借助理，为什么你替Yvonne说好话？这两年，我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吧？我比她经验丰富，比她早进来两年，比她卖力，现在她倒是比我还高一级了，我还要替她打下手……”

“当时Antonio只是说借人，我没想到Yvonne会留在他团队里，也没想到她会升级……”

一提到这件事，周滨就有些低声下气。林小鸢看着越发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推荐我？谁不知道，跟着高级合伙人更容易升级？”

林小鸢气鼓鼓地，瞪着眼睛。

周滨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才说：“没人会把自己喜欢的人推给别人吧？”

听到这样的话，林小鸢愣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味儿来。

“你……”她看着周滨，说不出话来。

“对，我。”周滨看着她，“这个表情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啊。”

想着这是表白，林小鸢疲惫的大脑终于想到，应该高兴的，她才笑起来。

“终于笑了。”周滨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要被拒绝了。”

“我累了一天了，高兴这个指令从大脑到神经，要多点时间。”

周滨伸手抚摸着她的脸，低声说：“辛苦了。”

“小鸢，这段时间我跟D&G的合伙人Sinja谈过两次。等手上的案子结束了，我就向所里辞职。D&G答应，再过三年，只要我业绩达标，就升高级合伙人。”

信义所对办公室恋情向来不支持，如果两人恋爱了，一方通常要辞职。他这样做，就是表明要公开两人的关系了。

林小鸢歪着脑袋，脸靠在他手掌中，只觉甜蜜从心底泛起来。

过了一会儿，林小鸢又问：“那，Yvonne怎么老是去你办公室？一坐坐半天。”

“Antonio分给她一个商业调查的案子，Antonio那些助理都眼高于顶的，她手下没有助理，一个人做不过来，在所里，她也就跟我们团队熟一些，找我帮忙……”

“什么跟我们团队，是跟你熟。”林小鸢忍不住说。

周滨失笑，“你吃醋了吗？”

林小鸢撇撇嘴。

“真是，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们天天在一起，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周滨看着她，目光十分诚恳。

林小鸢想想，又问：“这些年，你没有女朋友？”

“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一直光棍啊？”

“你不也一直光棍？”周滨反问。

“去！”林小鸢拍了他一掌。

“一开始，低年级律师，工作太忙，薪水又低，交房租还困难……既没钱也没时间，怎么交朋友？后来，有了你……”

“去去去，我可不是你的女朋友，我是助理，而且，让你使唤惨了……”

“你以前为什么一点表示也没有——？”林小鸢又问。

“如果公开了，我们之中就得有一个人辞职。你这个脾气，在别人手上——，我想着，等你能独立了再公开。再过半年，我手上的案子正好都告一段落，我就辞职。”

“对我也不公开吗？至少给点暗示啊……”

周滨好笑地看着她，“我的暗示还不够多吗？你这么没心没肺？”

林小鸢又想起了那个晚上，他半夜打车到高速路口去接她，抹掉她的眼泪，默默地搂着她。只是，自那以后，私下里他也再没有什么亲密举动。不过，他的目光总是很温柔。一般合伙人对助理都不会好脾气，周滨对她实在是格外优容，事事指点她，从没有对她说过重话。

“你都没有偷偷亲我一下。”突然被表白了，她大胆起来。

“到底，我们公事上关系太近，瓜田李下的。我的心意，你明白就行了。”周滨在她头上敲了一记。

“太含蓄了，你要是不说，我以为你只是对同事特别照顾。”林小鸢耸肩。

“只是对同事吗？你真是，浪费我的心意。”周滨恨恨地，又敲了一下她的头。

“你是在追求我，竟然敢打我的头？”林小鸢生气了，双眼圆睁。“此处应有甜吻！你太不合格了，我要炒你鱿鱼。”

周滨看着她小人得志的样子，过了一会儿笑起来。

林小鸢第一次发现他笑起来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