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破．地獄》- 「在表達上略嫌貪心，但在視聽技術上令人有足夠沉浸感的港產佳作。」

上映年份：2024
編導：陳茂賢
主演：黃子華、許冠文、衛詩雅、朱栢康
評分：8.2/10

看完之後，我忍不住不斷在想我對《破·地獄》的感受。好看是一定好看的，但是否有像大眾評價那樣的高？我猶豫而得不出答案。

如果說是作為近十年的港產片來說，那它一定是必看的，必看在題材上的刁鑽，議題上之深入，視聽體驗張力之大，以及劇本之完整。在當下畫面及音樂的衝擊下，它真的有好大催人淚下的力量。

但是當情緒褪去，冷靜下來，再去回想起這部電影的所有，你卻會發現，你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畫面，感覺，或是氛圍。它想說的東西有很多，呈現的東西很多，想做到的效果也很多，但是剪接和過渡上卻沒有做到一個流暢貫徹始終的處理，於是乎整體感覺就像散落一地，頗有段落感，甚至有種「我把我所有厲害的東西拿出來」的感覺。

譬如電影前段有好幾個黃子華飾演的道生作為殯儀經紀，接見的幾個案例，雖然看得出來想呈現他進入殯儀業之後，慢慢學懂做殯儀是怎樣一回事，但一方面敘事的重點似乎又放在了死者家屬身上，而沒有好好描寫道生在當中的心境轉變，所以感覺上其實與文哥一家的主線有點脫離。另一方面，衛詩雅飾演女兒，她與玲姐及與醫生的婚外情部分雖然是有令女兒的角色更立體，但作為支節是否必要，卻又同樣讓人覺得，好像可以將篇幅放在其他地方。所以這樣看下來，電影的劇情線甚至更像是連續劇，敘事太過分散，雖然情感渲染力強，但其實有點過於貪心，令人感到可惜。

不過勝在《破·地獄》的故事本身是非常扎實的，尤其是電影中把聚焦點「超度生人」這件事上，做得相當好。藉由生死一事，討論人生在世，被社會觀念與傳統束縛而產生的痛苦，延伸出為何「出世」的命題。在此之上，電影有血有肉地描寫文哥一家，關於個人與家庭責任之間的掙扎，關於對家人愛恨交纏的感情。尤其是文哥入醫院後兒子與女兒的一番對話，非常真實非常人性化，把照顧者以及亞洲兒女的心聲刻劃得絲絲入扣。

而且劇本上的立體也有被演員們好好演繹，衛詩雅飾演的女兒角色口硬心軟，外在冷酷但有自己的一套原則，有非常柔軟的一面。那句「阿哥唔要你啦」在大銀幕上相當震撼，隨後聽到父親跌倒的聲音就立刻匆忙地跑進去這一段表演，也好好展現了女兒與父親之間難以和解卻又相愛的複雜感情。而朱柏康飾演的兒子，則一直跟隨父親衣缽，為了滿足父親，即使心有不甘也一直做下去。終於去到醫院一場戲時，自己的「兩個家庭」被放在天秤上，所有壓抑的情緒與想法得以爆發，他把那一份同時摻雜著委屈、不憤、愧疚的矛盾心情演繹得非常人性化，也令他角色的自私顯得不那樣不可理喻。

這也是為何我會說最後一場戲真的設計得非常精彩，它把「破地獄」做成了不只是一場超度死人的殯儀儀式，更做成了有著巨大的「破傳統」象徵意義，一場要解開世代束縛，挑戰喃嘸傳男不傳女的傳統，超度世間為「活著」一事感到痛苦的靈魂的感覺。這場戲撐起了整部電影，讓電影收尾得極有光明與自由的感覺，是真正意義上的「破」。雖然最後黃子華的獨白還是不免落入了俗套，頗有命題作文之感，但我還是認為《破．地獄》的收尾是很漂亮的。

所以整體而言，《破・地獄》雖然在表達上略嫌貪心，支節偏多及不夠流暢與一體感，但勝在劇本扎實而立體，演員表演出色，以及在視聽技術上令人有足夠沉浸感，是一部瑕不掩瑜，也是非常值得一看的港產佳作。

圖 / 哈爾希洛
文 / 哈爾希洛

*寫於2024年1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