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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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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無事,又很寒冷,便得了一種閒暇,可以過一種有餘裕的生活。

叔本華說:「社會的規模越大,越讓人感到乏味。只有當一個人獨處時,他才是他自己;如果他不喜歡獨處,那么,他肯定也不熱愛自由。因為唯有當他孤獨無依時,他才會享有真正的自由」。

若我們同意他的看法,則冬日確實是讓我們熱愛自由的一段時間。

有一點年紀的人,大概都能明白,在自己的過往中,曾擁有過這樣一段時間。我說得雖然絶對,但卻不必急於爭辯。人生歲月,猶如四季,總是此起彼落,總有些時候,我們什麽也不能做,也做不來什麽。那就是一個人的冬天。

要理解這樣一件事,並不會很容易。

但這就像建房打地基,在層層筑起高樓前,總要等一等夯土打樁這道工序。不過,人生也許更為迷離,莊生的夢,未必總是一隻蝴蝶。建築者不管等待多久,終究要完成那預先設計好的圖紙,可人生的冬季過後,我們卻未必就能迎來曾經以為的未來。

但這時候的你我,或許也不會沮喪。

未來究竟如何,從來都不能預設。我們自己也未必總能瞭解內心的真實渴求,世界的真相,並不會有一個固定的答案,而我們的生命,也在不停成長。總有一天,那些無法壓抑的欲求,會變為一種更為直接而清楚的需要。那個時候,就像冬天的樹林,一切繁華凋落盡,便是這樹林最底綫的生命。

事實上,在叔本華上面那段話後,就有這樣的文字:

「當一個人獨處時,可憐的人感受到的是他的所有不幸,而聰明人享受的卻是獨居的高尚偉大;簡單來說,每個人都是他自己。」

社會本質上是一種人與人的聯繫,並由此而確認了自我的位置。

獨處,則剝離了這一關係,因為我們單方面的拒絶,而讓這關係存在,卻無法發揮其困縛之力。選擇自由,也就必須承受自由的重量,正如荊棘製作的王冠,不劃傷自己,是戴不上的。好在獨處並不會真地是血淋淋的。

大部分時間,我們只是恐懼於這種獨處帶來的空隙。

原本被安排得滿滿的生活,忽然多出了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做任何事,但我們卻從未設想過會有「可以做任何事」的一段時間。這也是為什麽,勞動者和資本者,終於在休假一事上達成妥協。我讀過一些關於早期工廠生活的小說,也知道上個世紀此起彼伏的那些運動,很大程度就在於這種佔據工人全部時間的壓迫,必然會遭到不同程度的反抗。我並不認為,現在的人和過去的人,在人之本質這件事上,有什麽特別大的不同。但我認為,文明只能出現在餘裕閒暇之中,而不是相反。斯巴達追求的從來不是一種文明,而是生存,但斯巴達消亡了,不管後來的招魂者怎樣去呼喚,最終復活的,仍然只是文明之上的熱病,而非是一種真正的斯巴達生活。

懷念過去,並不應該背叛未來。

身處冬季,正是因為有一個春天,就在不願的時間裏,緩緩走來。

「世間所能給予的最大恩惠,就是思想真正的平靜、靈魂深處的安寧以及身體的健康,而這些只有在獨居中才能獲得,而且,唯有身處絕對幽靜之處方可達到這種平靜和安寧持恒的心境。」(叔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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