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70）

似乎所有的民族、國家，都會流傳過一種傳說，是關於某個異鄉人把孩子們都帶走的故事。

最有名的，大概就是那個吹笛子的人。

在日本也有相同的故事，改變成歌謡「穿紅鞋的女孩兒，被異人領走了」。

這樣的故事，十分恐怖，但這樣的歌謡也好，傳說也罷，如果譜上好聽的曲子，唱啊唱的，反而讓人忘記了裏面的恐怖意味。在小孩子的集體中，往往如此，如果我們細究一下流傳在他們之中的童謡，其實并沒有那麽多天真純淨。

可我後來又想到，也許所謂天真純潔，只不過是我們對於孩子的某種意願，希望如此，卻未必如此。孩子們的心裏，本來就沒有任何預設的意義。他們只是在大人之中學會了應對的技巧，這些聽着恐怖或是無理的歌詞，不過是一種學習中的混亂。那些能夠被分類到自己心中的，已經安排好了，可總有一些，仿彿是修理鐘錶後的零件，頑皮的孩子只能任其亂放亂擺。

我離開教授家很遠了，感到有點累，就坐下來休息。

旁邊有一個自動售賣咖啡的機器人，我按下按鈕，輸入自己的編號，便得到了一罐最平常的速溶咖啡。

沒有風，但陽光像是不花錢一樣，噴涌着灑落。我閉上眼睛，覺得生活變得美好許多。即使我還是有一種破碎的錯覺，但一切因為這仿彿突如其來的陽關，變得溫暖，也變得讓人覺得活下去，有了勁頭。

夜晚給人安靜，也讓人沮喪。

陽光會炙烤我們，也會讓我們覺得火熱。

我沒辦法用一把只有釐米刻度的尺，去測量比毫米還細密的事物。

當我什麽也不瞭解的時候，我只是讓自己明白：哦，我不瞭解呢。我就這樣感受到一種不瞭解，然後慢慢地等待。冷的時候，知道自己冷；累的時候，知道自己累；即使還找不到取火的木柴，或是沒有屬於自己的一張床，也會讓我感到一種活下去的力量。

沒有人能渾渾噩噩地活下去，我們總要學着理解，自己的當下，是怎麽一回事。而通過對自己的瞭解，也就瞭解了更多的人。這時，我就想起了U，這個機器人也許與我有什麽不同的緣分。所以我想到她的時候，她就會出現。

U會出現在這裏嗎？

我沒有看到。

這雖然讓我有一點沮喪，但卻也讓我感到滿意。

這就像那過往發生的一切，我沒有期待什麽到來，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覺得自滿。人最大的悲哀，是在年老時忽然想起年少。但若是更細密地去想，在一把有毫米刻度的尺子下，我能發現那沾沾自喜的自己，有時候真是讓人覺得同情。

我希望U出現嗎？

也許是該這樣問，U會出現嗎？

我的咖啡慢慢喝完了，而四周只有無休無止的陽光河流，我躺在長椅上，感受到一陣溫熱。閉上的雙眼什麽也看不到，即使想到一些後悔，想到一些無法改變的事情，這時候的生命，還是要享受上一陣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