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戰後日記(三十八)

如空野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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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某日

從余目沿著最上川到新莊。最上川的紅葉一望無際。輝煌如行走在萬燈之行列中。剛從南朝鮮撤回來的三個女人在一旁說著傷心話題,在紅葉的映照下倒不覺得那麼悲傷。坐滿人的火車在紅葉錦繡下前進。想起故去的岳父曾說,在這火車看得到瀑布的地方,有片山屬於他。注意看時,在對岸懸崖上有條瀑布流經紅葉深處,最終落下來。應該是這裡。

「太過現實了。連每天無話不談的朝鮮人也從那天起完全不和我們說話了。錢呀房子呀都被他們搶走了。」一個人說。

「我不是這樣。人家問,你要不要留下來做朝鮮人?要不要留下來,我在想,即便現在回了家鄉還在想。」

離開她們,三點鐘到了新莊。去醬油釀造家井上松太郎氏的宅邸。今晚,我要出席在這兒舉辦的座談會。


井上氏庭院非常氣派,有好幾千坪,通過迴廊銜接周圍幾處建築。在寬敞的庭院中央,有個大池子,一棵從根部分開五股的大榧樹枝繁葉茂。連接小島的俎形石橋很美,分給我們的房間靠近池子左邊,還有日光室。下著小雨,庭院飄落濕葉,從另一邊傳來肖邦的練習曲。那是來避難的大審院注3的檢事總長房間的鋼琴。曲子與落葉無聲的池邊很適合,似乎東京晚秋的美也搬來了這裡。

晚餐有最上川產的大馬哈魚,味道極佳,此外有金槍魚、豆腐、樸蕈、黃菊、天婦羅、生菓子、咸鮭魚子等。

參加座談會的有二三十人。我以昨晚想好的「田園都市與文化人」為題,定了二十個艱深的題目,並講了概要。

「我們階級一直被迫做著放棄的訓練。」一個女人說。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階級,大家都走後,我才知道女人是地方上舊大名的夫人。後來,地方的三個大地主又頻頻討論佃農問題。一個念頭忽然冒出來:這裡的地主階級做的放棄訓練還不夠。

佐佐木剋嘉君把我從鶴岡接來,晚上和他在這兒過了一宿。第二天,兩人坐四點的列車回來。到了余目,佐佐木君背著五升的大醬油桶,問:「這個您怎麼帶到水澤?」

「這桶醬油是我的嗎?」

「是,井上君說給您,送您的。」

這個佐佐木君,一直背著這麼重的醬油,等到現在才開口,我都不好意思了。今夜,又要在他鶴岡的家叨擾一晚,更不好意思了。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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