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開的大統領

春天的中午，陽光燦爛，天空藍得像澄淨的水晶。

眼前，是心心念念的宋博。他是那樣得——好看。略瘦的雙頰，眼神沈靜，身形挺拔。他站在櫻花樹旁，櫻花開得正盛，淡淡的甜香浮在空氣中。

陸梅梅遠遠地看見他，便飛奔向他。宋博笑著向她張開雙臂。他的臉離得如此之近，她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很深。

空氣里像是浮著蜜一般的香氣。

“你回來了。”

“嗯。”

“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工作一結束，我就直接來找你了，還不夠早？”

如此暖和的天氣，宋博卻穿了件藏青色的長大衣。她略覺奇怪。但是，不管了。終於被宋博抱在懷裡，感覺太好了！

兩人纏綿了一會兒，陸梅梅說：“我想去吃那種披薩和面放在一起的東西。”

宋博失笑，揉了揉她的頭髮。

“火鳥”餐館本來一向生意很好。正是中午，今天這裡卻沒什麼人。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餐館位於一片綠地的中間，四周滿眼綠色。遠處有一座巨大的白色雕塑，看著像一隻海歐。

陽光下，一切都顯得格外耀眼。宋博也比平時放得開，靠着椅背，眯着眼睛，晒着太阳。

她看著他，只覺心滿意足。

“你知道嗎？你曾經是我遙不可及的美夢。在夢里，我都不敢夢見你，我不知道，茫茫人海，會不會再遇見你……”

“梅梅，我很普通。”他輕聲說，順勢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溫暖，令人安心。

陸梅梅又聞到了空氣中的甜香。

只是，等了好久，鋪麵條的披薩卻還沒有上來。她扭頭看四周，不見服務員。旁邊的牆上，卻貼著一張巨大的畫。畫像是電腦做出來的，左邊的一個人看著很眼熟，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右邊卻是蒙娜麗莎，只是電腦做出來的蒙娜麗莎有點走樣。

“你還記得嗎？那年，在西貢，我們看到的那個胖胖的蒙娜麗莎……”她回過頭來，對宋博說。

可是，對面坐著的，卻不是宋博，而是一張笑容誇張的老臉，滿頭金髮。她一驚，宋博怎麼不見了？

再一想，這張臉不是在那張畫上嗎？怎麼跑到眼前了？那張臉動起來，發出一陣古怪的笑聲。

她想起來了——

““怎麼又是你？だいとうりょう！米國大統領！我已經不看新聞了，還不行嗎？”

她大喊。那張臉卻仍然對著她笑。

“宋博——”她想走，想去找宋博，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掙扎中，她猛然醒來——。過了一會兒，她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窗簾的縫隙里透進來的光，告訴她，天已經亮了。

她躺著，慢慢靜下來。

“可惡！米國大統領怎麼跑到我的夢里來了？還怪嚇人！”她在心裡嘀咕著。過了一會兒，看了看床的另一側，又想，“宋博怎麼還不回來？”

昨晚宋博出門，去見幾個老朋友。她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想著宋博一晚上沒回來，她有些不安，揉著眼睛從床上起來，披上睡袍，往外走。宋博的規矩，臥室里不許放手機、電腦之類的東西。她的手機放在客廳里。

客廳里的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沙發上躺著一個人，裹著一張毛絨毯子，不是宋博卻是誰？

“你回來了？”她低聲說著，在沙發旁蹲下來。

沙發上的男人睡意朦朧地睜開眼睛，看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又閉上了眼睛。

“你幾點回來的？怎麼睡這兒了？”

“昨晚回來太晚了，不想吵著你。”

她揭開毯子，擠在他身旁躺下來。沙發本來沒多寬，躺兩個人很勉強，她卻不管，緊貼著宋博躺下。他伸臂摟著她，免得她從沙發上掉下去。

緊貼著他，感受著他的體溫，她又想起剛才的夢。開頭明明是個美夢……

“剛才我做個夢，夢到幾年前，你去……”那次，宋博去做了一項很難的工作，兩個多月不見蹤影。他回來的時候，是冬天的傍晚，身上穿著的正是那件藏青色的大衣。可是，她夢見的情形卻是春天里和他一起吃意面的情形。難怪，在夢里，總覺得他穿得怪怪的。

宋博聽了，摟著她的手臂收緊了一些。

“然後呢？”

“然後，我們一起去火鳥一起吃你喜歡的那種披薩上鋪著意面的東西，結果，等了好久也沒上菜……餓死我了。更可惡的是，我竟然夢到大統領了！無處不在的大統領，連我的夢都不放過！”

宋博聽著，笑起來。

“讓我再躺一下，我去做早飯。”

兩人安安靜靜地躺著。陸梅梅聽著他的呼息，又想起了剛才夢里的情形。夢里，一切似乎都格外甜蜜。

她又想起來，那天他回來時，遠遠地，在冬日的暮色中，他的眼中全是溫暖的笑意。

“博，你有沒有打聽到羅靜的消息……”她低聲問。

身後的宋博沈默著，沒有說話。

陸梅梅有些後悔，也許自己不該問這些。

“要是我不該問……”

“沒什麼不能問的。”他在她頸上吻了一下，說：“既然是安全轉移出去的人，誰也無權去查她的行蹤……她是個能力很強的人，應該……過得不錯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可是，陸梅梅越發後悔了。想起以前宋博過於沈靜的神色，想起他獨自度過的那些年，想起他曾經經歷的痛苦和灰暗，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對不起，我一定是腦子進水了！”陸梅梅說。

“沒事。”他低聲說著，又在她頸上吻了一下。

她安靜下來。

“都怪大統領！一定是他在夢里對我下蠱了，我才會說出這種不經大腦的話……”

“大統領又怎麼了？”

“這幾天關於大統領的新聞太多了，昨晚看到一條新聞說，哈佛大學針對大統領，採用了大統領最喜歡的法律策略：第一，否認一切指控；第二，把每一項法律行動拖得無限長；第三，拖延，拖延，再拖延，拖死對方……”

“哈哈……”宋博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太過關注他了，所以他跑到你的夢里了。”

“真是，本來是個美夢。在夢里，正等著我的披薩上來……”

說著，陸梅梅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不行，我真餓了。我現在去做飯。”

“家裡還有什麼？”

“昨天買了些法棍，還有土豆泥。你等著，我給你做帕尼尼。”

她想起身，宋博的手臂卻把她牢牢鎖在懷裡。

“我說了，我去做早飯。”

“我做也行啊，我餓了。”

“你做的帕尼尼，料塞得太滿，讓人沒法下嘴。”

嘎？啥？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這傢伙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陸梅梅自知廚藝一般。只是，帕尼尼這種簡單的飯菜，她自認還是能勝任的。沒想到，宋博竟然很嫌棄她做的帕尼尼！

“你竟然會嫌棄我！”

陸梅梅從他懷裡掙出來，做出一副凶相，伸手向他兩肋，要咯吱他。

宋博笑著坐起來，握住她的雙手。

“這都怪大統領，讓我破戒，得罪老婆大人。”

陸梅梅瞪著眼睛，凶凶地，問他：“你這個騙子，你說我做的帕尼尼好吃！”

“味道是不錯，可是，老婆，我也很想問你，你是怎麼在兩片麵包里塞下那麼多料的？”

陸梅梅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做帕尼尼，做好之後，獻寶一般捧到宋博面前，宋博看著盤子里的帕尼尼，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後來，他倒是不動聲色地吃完了，只是向來斯文講究的他，嘴角沾了不少殘渣，襯衣上甚至地上都落了不少雞蛋蔬菜的殘渣。再後來，只要她說要做帕尼尼，宋博一定會搶著去做……

想著那天他吃完自己做的帕尼尼之後那副尊容，她忍不住笑起來。

“原來，這麼多年，你都在暗中嫌棄我的廚藝？”

“我怎麼敢？”說著，他把她摟進懷裡，埋頭在她肩上，低聲笑著。

“有這麼好笑嗎？”

宋博抬起頭，看著她，臉上仍然帶著笑容。他的臉近在咫尺，他的呼吸拂過自己的發絲，他的手臂環繞著自己。

她又想起来，在夢里自己悄聲說：“曾經，我都不敢夢見你，我不知道能否再見到你……”

如今，美夢成真，自己未免太過幸運了。

“梅梅，你在想什麼？”他的目光無限溫柔。

“我想啊，如果借著大統領練大笑瑜珈，是不是效果會特別棒？”

她用手摩挲著他的眉目，嘴上卻說著這樣的話。

他聽了，又笑起來。過了一會兒，拍拍她的手，說：“好了，我去做早飯。你繼續練大笑瑜珈。”

宋博在廚房裡忙忙碌碌，她拉開了窗簾，打開了窗戶。大片陽光灑落在客廳。窗外，天空是淡淡的灰色，朝陽躲在雲層後，那一片天空彷彿一匹錦緞，光華奪目。小區的圍牆邊種著月季。此時，艷紅的月季開得正盛，一簇簇擁擠著在微風中搖擺。天氣仍然微有涼意，春天卻早已過半。

看了一會兒窗外的風景，她順手拿起手機，只聽叮的一聲，一條消息跳進來。

“其實，有你，我就不用練大笑瑜珈了。”她看著廚房宋博的身影，低聲說。

PS：這本是應徵“大笑瑜珈”的徵文。但人物來自我的短篇小說《小小的太陽》。這篇文章里，有些背景沒有交待，但在《小小的太陽》中可以看到全貌。這個短篇，幾年前，我只寫了兩章，後面的內容也有草稿，卻一直沒寫完。過幾天，我會把全陪內容發出來。這樣，關於人物有了全部瞭解，讀起來可能就不那麼莫名其妙了。這篇可以視作《小小的太陽》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