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魷魚遊戲》── 不只是死亡遊戲,更是輸出韓國文化的強勁武器
說到今年大熱的韓國電視劇,相信大部分人第一時間就會想起《魷魚遊戲》。於2021年9月在Netflix開播的原創劇集《魷魚遊戲》花了數個月的時間便把韓風捲至全世界,毫無疑問,這部作品又一次把韓流推到最高點。在眾多韓國電視劇中,《魷魚遊戲》絕不是最出色的那部,但絕對是最成功把韓國文化輸出至全世界的作品之一。為甚麼這麼多人喜歡這部作品呢?以大逃殺為題的電視劇有許多,當中又以日本同類型作品最為有名,然而《魷魚遊戲》作為一部韓劇,把大逃殺題材推至全球熱話,到底《魷魚遊戲》是怎樣做到的呢?
《魷魚遊戲》故事講及生活在雙門洞的無業遊民成奇勳由於身欠巨債,加上母親需要一大筆的醫療費,因此成奇勳決定參加一場由神秘人舉辦的六日遊戲營。未料,成奇勳在遊戲場所竟發現兒時玩伴曹尚佑。隨著遊戲的展開,他才知道所謂的「遊戲」竟是「死亡遊戲」,若違反遊戲規則便會被「處決」。到了遊戲的後段,昔日的朋友都成為了自己的敵人,到底誰才是值得信賴的人呢?
- 金錢的意義
成奇勳:「喂,你可是雙門洞的驕傲,雙門洞養大的天才 ,你以第一名考進首爾大學經營管理系有甚麼好擔心的?錢再賺就好了,去把事情都告訴你媽,重新開始。」
看過《魷魚遊戲》的人都會知道這部作品講的是人對於金錢的貪婪。與日劇不同,《魷魚遊戲》借著一次活動的解散來強化其主題。第一次參與遊戲的玩家不知道遊戲是「死亡遊戲」,在第一關中並未完全展示出人性的醜陋,他們最多是因為自己不想死而對需幫助的人袖手旁觀。而當老爺爺按下紅色按鈕時,這不只是展示了民主的遊戲規則,同時亦顯示人性的脆弱── 對死亡的恐懼。由此,第一次的遊戲召集更想展現出玩家們的貪婪抵不上他們對死亡的懼怕。因此,當部分玩家重返比賽場所時,他們的特性便大大地標誌了出來,那就是對金錢的貪婪戰勝了人類作為動物,那種天然對死亡的懼怕。重回戰地的人都是抱著同一個目標,那就是要成為最後存活的人,並把所有的錢都拿走。相較日劇同類型作品,我個人更為喜愛這個劇情,因為第一次的遊戲結束不但打破觀眾對作品預期中的節奏,同時亦強調作品的主題。
為甚麼《魷魚遊戲》這麼熱門呢?眾所周知,日本在製作同類型作品非常熟練,然而並沒有一部作品能達到《魷魚遊戲》的討論度,我認為這是因為《魷魚遊戲》納入更多的元素,並把那些元素誇張化。在《魷魚遊戲》中,不同的人抱著他們各自的原因來到了遊戲場所,有的是因為家人,有的是因為欠債,有的是因為想逃避外面的生活。他們大部分對金錢的執著是因為背後的原因,如成奇勳、曹尚佑等人。有趣的是,《魷魚遊戲》亦加入對金錢並不抱任何背後目的的人,如老爺爺,他的加入單純是為了娛樂,而他身患重疾更深化他的角色立場。立場不同的角色自然會讓衝突出現,而他們在觀念上的差異亦引出一個問題:賺錢是為了甚麼呢?現今貨幣在全球流通,大家知不知道貨幣是如何出現的呢?亞當·史密斯在其著作《國富論》提到,人們一開始用以物易物的形式進行交易,但隨著市場的擴大,物品價格的浮動,人們需要一個固定的衡量準則,於是貨幣由此衍生。所以,金錢作為一種工具用作衡量交易物品的價值,而人們賺錢是為了追求以金錢交易回來的物品或服務。然而,現今我們不難看到愈來愈人不抱目的和需求,只是為了賺錢而賺錢,而金錢可能對那些人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意義。那他們是為了甚麼呢?在電視劇中,吳一男與成奇勳有過以下的對話:
吳一男:「你知道身無分文的人,和家財萬貫的人的共通點是甚麼嗎?就是人生毫無樂趣可言。如果擁有萬貫家財, 不管買甚麼或用甚麼來滿足口腹之欲,最終都會變得了無生趣。從某一刻起,我的顧客們 都異口同聲地對我說:生活,再也沒任何樂趣,所以我們才會齊聚一堂,苦思了一番,到底要做些甚麼才能得到一點樂趣呢?」
成奇勳:「樂趣?你們為了樂趣讓我們去做那些事? 」
當生活中沒有要追求的東西時,我們便會把金錢轉為自娛用途,有些人會用來提升自己的生活品質,有些人會把錢用作娛樂用途。而在《魷魚遊戲》中,人們把錢用來賭博。相信大部分人不管貧富都有過賭博的經驗。當然,所謂的賭博並不一定指賭博場所的遊戲,同時亦指在親友間的小小打賭。作品中,成奇勳問為何要舉辦殺人遊戲時,黃仁昊回覆道:「你喜歡賽馬吧?你們就是馬,賽馬場的馬。真是出於意料之外,我以為你跑不了多遠。」這個「賽馬場」不但形容得非常貼切,同時亦帶出人們的階級之別。人們看馬兒比賽,而有錢人看窮人比賽。這樣看來,我們並沒有甚麼不同,只是比賽的對象由馬兒變做人而已。當我們把這種殘酷的競賽放到人類身上時,我們才會驚覺這種賽事會危害生命,然而從古至今,在世界各地都有用動物競賽來取悅人們的行為,如鬥牛場、鬥雞場。我們從未覺得這種事情有何不對,因為我們知道生命本來就是不平等的。而在《魷魚遊戲》中,他們運用同一個概念,並加以轉換,所以才能呈現這個殘酷的比賽。有錢人對金錢的不重視,與參賽者對金錢的渴求形成一個巨大的反差,而這種對比點出的社會上的不公平。
- 資本下的變型
吳一男:「你還是相信人嗎?即便經歷了那件事也相信嗎?...我聽說你獎金分亳沒碰,就這樣過著原來的生活,是因為罪惡感嗎?」 成奇勳:「罪惡感?這種話不該從你口中說出來吧。」 吳一男:「那筆錢是你的運氣和努力所換來的報酬,你有權利可以花,你看我人生苦短啊。」
除了講述金錢的意義外,《魷魚遊戲》亦展現了資本主義及社會發展下的另一面。有讀過馬克思的朋友在看過《魷魚遊戲》後或許會跟我一樣,不禁想起的馬克思的「異化」理論。異化論其中一點便形容人與人之間的異化過程。人們原來是以和諧的關係一同從事生產活動,可是在資產主義下,人們的關係由合作夥伴轉變為競爭對手,由此人們的關係產生一種異化的情況。在電視劇中,有過以下的對話:
成奇勳:「總之你跟我都是多虧了他才能通過玻璃橋活下來。」 曹尚佑:「哥,我不曉得你怎樣,但我還能活著並不是託他的福,我能活下來,是因為我拼死拼活都是生存下來。」
在這個論述下,人的關係由合作轉為競爭,不一定是由人的貪婪催化而致,亦可能是因人們在資本社會下所受到的薰陶而致。在這個情況下,成奇勳成為了全劇最特別的存在,他與其他人不一樣,他雖貪財,但內心充滿愛心與正義感,對他人充滿關懷,他會因為沒幫助到需要的人而感到內疚。他討厭那些把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他追求財富,卻不把財富當作唯一一個目標,對他來說,人生有更重要的事。或許是因為他這種個性,所以他才能無視沉沒成本,選擇放棄以前付出的犧牲,在最終的比賽中向曹尚佑建議停止比賽。這在他人的眼中看起來十分愚昧,但卻十分可貴。他的存在不但是與電視劇中大部分角色產生衝突,同時亦是與現實生活中的人們不同。當然在《魷魚遊戲》中亦指出資本主義的獨特性,那就是美國社會學家喬治·里茲所提出的「麥當勞化」。在劇中,員工穿著統一的制服,按著一樣的時間表工作,他們有系統化的工作分配以及精準的時間計算,這種管理方式令他們的工作非常有效率。他們重複性的工作內容亦增加他們的可替代性。這種方式在現在的社會中非常常見,特別是在這個每個人都在追求速度的經濟體系中。
我個人認為另一個有趣的討論是關於匿名性。在網路愈來愈發達的世界中,人的匿名性得到很大的強化。有部分人在網絡中使用假名、假照片、假賬戶來進行交流,甚至是進行非法行為。而在《魷魚遊戲》中,不但員工戴著面具,連觀眾也充滿神秘感,此處說的觀眾並不只指劇中的VIP觀眾,同時亦指在NETFLIX上收看《魷魚遊戲》的觀眾們。有趣的是,那些VIP觀眾在決賽之前也與我們這些一般觀眾一樣,透過螢幕來收看這場「娛樂性」的比賽。在這個時候,在現實世界中觀看《魷魚遊戲》的觀眾也成為劇中的一員。
與日本同類型電視劇不同,《魷魚遊戲》花更多時間去訴說人們對財富的貪婪,而不只是人性的醜惡。他們殺人的理由不單是出於人性的醜惡,而是出自對財富的渴求。而他們的貪婪讓整個故事的殺人情節看起來比較合理。《魷魚遊戲》的主角成奇勳有著小聰明,雖內心善良,但亦會做一些詐欺的行為。相較其他角色,他一點都不出眾,他能過關大部份都是得到別人的幫助,這樣的他與同類型作品中的主角非常不同,不過,他亦有著值得欣賞的一面,同時亦是最重要的一點── 擁有一顆友愛的心。貪婪並不可恥,最可恥的是用不法的手段來取得錢財,無視人的道德底線,只為了滿足自己那深不見底的貪欲。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以正當方式取得的財富才是永遠屬於自己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看過《魷魚遊戲》後才知道「魷魚遊戲」是甚麼。我個人認為這部作品非常成功,所謂的成功並不是指它引起全球熱烈討論,而是成功地引起人們對韓國文化的好奇及喜愛。《魷魚遊戲》可說是成功地把韓國文化輸入到不同國家中,完美地展現韓國的軟文化。《魷魚遊戲》的熱潮讓作品本身成為一種智慧產權(Intellectual Property, IP),讓作品不只停在影視劇的呈現方式,同時亦可以以遊戲、漫畫等不同形式出現,當然有沒有計劃推出相關作品是尚未知曉,但無疑這股熱潮會牽起一波又一波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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