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岛屿精神,另类人生 · 第六天

愛情需要被翻譯

張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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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終都在做著我的夢,我沒有好好去正視大衛這個人的需求。我雖然夢想跟他去德國,但我從來沒有跟他談論過未來,我也沒有告訴他我對這段感情的想法。甚至,我的英語不夠讓我好好表達自己。而我終於理解了為什麼他要選擇離開這段關係。

我跟大衛認識的時候,他的年紀是我的兩倍,當時我21歲,他42歲。當時我還在輔大念服裝設計,我們在交友網站上認識,聊了起來,相談甚歡,我們決定約在西門紅樓見面。他的照片是一位光頭的白人彈著電吉他,但看不清他的臉。

星期六的晚上,紅樓裡處處喧囂,人們舉酒言歡,我四處群找照片中這人的身影。然後就撞見他在我面前,他是一個高個子的白人,耳朵上戴著環狀的耳環。我用英語跟他打招呼,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把英語用在和人交談。也是我這麼近距離觀察一個白人,看他臉上隱約透出血管的的皮膚。

他後來告訴我,他喜歡我,是因為喜歡我笑。而我笑,單純是因為我不勝酒力,一點酒精就會讓我咯咯笑個不停。至於我呢,我應該是在跟他用英文聊天後喜歡上他的。

大衛是音響工程師,他因為工作出差的關係,常常往亞洲跑,台灣只是他的其中一站。音響就伴隨著大型活動,而這些活動舞台音響一旦開始架設,就是好幾天的功夫,測試完,活動結束,他就得要跟團隊拉行李前往下一站。

大衛在台北的時候,會陪我到各個地方。我當時在輔大營運著一個地下同志社團,叫做輔大同窗會。這是歷屆學長們傳下來的名字,雖然因為輔大的宗教因素從沒有地上化成功,但這個名字、招生的方法、營運方式,就這樣傳下來了。而社團最重要的常規活動,就是每個禮拜三的社聚。

在那個台灣的同志還沒有什麼交友管道的時候,認識喜歡同性的同性,除了網路,就是社團聚會了。大衛對於我所營運的輔大同窗會,以及我在參加的同志運動也感到好奇,雖然語言不通,我還是帶著他到處走。我們參加各種活動、看舞台劇、看電影,做一切情侶們會做的事情,就算他離開了台北,我們也每天在Skype上頭用空中傳情。他後來也再次來到台灣,但我一起在旅館待了兩個星期。我們就這樣度過好一段甜蜜的日子。

但我們始終克服不了語言和距離的隔閡。

隨著大衛離開台北,我幻象著用個特殊的名目讓我可以飛到德國跟他待在一起。但這沒有發生。我們再一次見面時,他告訴我他的感覺變了。當時的我只能把這句話理解為「我不愛你了」。我感到恐慌,痛苦,我決定離開現場。

五年後我們約在圓山站見面,他是一副沒睡好的樣子。許久沒講英文,我感覺舌頭打結。他跟我抱怨著台灣這些的團隊有多不可靠等等。也告訴我他後來和一個中國男生在一起了,他告訴我那個男生很體貼。我則告訴他,我想去澳洲擺攤賣手工藝,當時有類似的計畫可以申請。他皺著眉頭說,那會很辛苦。我在那個瞬間忽然理解,我們有多麼不同,還有我們為什麼會分開。

我始終都在做著我的夢,我沒有好好去正視大衛這個人的需求。我雖然夢想跟他去德國,但我從來沒有跟他談論過未來,我也沒有告訴他我對這段感情的想法。甚至,我的英語不夠讓我好好表達自己。而我終於理解了為什麼他要選擇離開這段關係。

儘管最後沒有再一起,和大衛交往帶給我一些信心。後來當我在荷蘭求學遇到我老公的時候,英文對我來說也不是問題了,我從一個愛作夢的小孩,長成一個會計劃的大人。

而我決定,這一次我要好好走進這個人的內心。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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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讀行一位在家工作、在家煮飯、在家自學的家庭煮夫,目前和伴侶及一屋子的植物住在荷蘭的萊頓。 歡迎追蹤我的方格子專欄《關於我變成荷蘭人這檔事》 https://lihi.cc/gY4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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