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戴上帽子的時候
來到荷蘭的第二年,我開始戴帽子。最早的那頂帽子是在 The Sting 這家荷蘭的男裝品牌店買的黑色鴨舌帽,我至今還會戴著它出門。還記得那時 COVID-19 正在全球肆虐,整間店就只有我和我老公在試穿。但也因為沒人,我們便盡情地挑衣服、試穿。在那之前,我很久沒有好好站在鏡子前為自己搭配造型了。
我其實很喜歡打扮的。在大學時,我主修服裝設計,出門前總要精心搭配一番。那時的我只是個窮學生,預算有限,卻竭盡所能用服裝表達自己。我曾嘗試用彩色染料在宿舍綁染 T-shirt,用漂白水把牛仔褲染出乳牛斑紋的效果,還用壓克力顏料繪製球鞋,也在地下街買來不同顏色的領巾來搭配服飾。很多時候,我的造型不能用「好看」來形容,反而可以說是「驚世駭俗」。在那個對性少數群體不甚友善的年代,雖然校內的同志朋友認識我,卻常常不敢在有旁人的場合跟我搭話。那時的我穿著,就是那麼浮誇。
不論穿著如何,我最重視的就是帽子。即使身上的針織衣是別人不要的,腳上穿著便宜的夾腳拖,我仍會搭配一頂好看的帽子。現在回想起來,或許那時候用帽子妝點自己的心情,是自信的一種展現吧。
從服裝設計系畢業後,一個「或許我不適合戴帽子」的念頭閃過,多年來,我的照片裡再也沒有出現帽子。那些帽子,在搬家的時候隨我一起「畢業」了。只是我畢業後的去處是這個社會,而帽子則進了舊衣回收箱。很久之後我才明白,我同時也把一部分自信的自己,連同那些帽子一起回收了。
30 歲之後,我在荷蘭開始了新的生活。我重新蒐集帽子:牛仔拼布的、皮革的、印有寶可夢圖案的、草編的,甚至是無帽沿的水兵帽。從這些帽子開始,我嘗試探索自己的穿衣風格。從黑色、綠色到藍色,後來我發現,真正讓我發光的上衣顏色是米白色。

我開始變得更像自己了。我能夠負擔那些讓我感到既舒適又好看的衣服,卻不用追求名牌。我開始對自己坦誠,也承認畢業後無心妝點自己、只穿千篇一律的襯衫,留著無聊的髮型,也沒有心情戴帽子。這就只是因為對自己的不自信。那時的我曾深深覺得,自己沒有資格作為一個「好看」的人。
但多年後當我在The Sting的二樓,是穿了好幾件衣服,又重新戴上帽子的那一刻,我調整角度,重新望向鏡中的自己。我看見一個滿足微笑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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